第一章:殒命
一间潮湿黑暗的地牢里,墙上长满了黑绿色的苔藓,每一处都充斥着重重的霉味,令人作呕。
凌九倾窝在一个黑暗角落角落里,将窝在衣服上的脸抬起,看向黑森森的前方。
她顺着微弱的光线,地上,角落里,蟑螂为了米粒而相互打斗,千足虫为了活命拼命汲取黑苔中的水分,老鼠在这牢狱之中自在穿梭着。
凌九倾噗嗤一笑,尚且蝼蚁也要偷生,奈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竟然活得还不如一只狱中鼠。
一滴血泪从左边的脸庞滑落,滴在她惨白如皙的手臂上,像一颗艳红的朱砂痣。
她的左眼,已经空洞,只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为她原本清丽的脸上,留下了恐怖的怪异。
她身上的鞭痕,刀伤已经将洁白的玉帛锦衣染上一层又一层的鲜红,已经看不出原来的玉白颜色。
地上,不停的出现小东西来贪婪地吸食从她身上伤口滴落的鲜血,身体滚成一个球,好不餍足。
凌九倾凄然一笑,加之左眼的空洞,显得格外森然。
南北齐,她好恨,恨不得将这个男人千刀万剐。
她为他,倾尽她的所有。
她是镇国侯府的嫡女,享受着无尽的荣华富贵,享受着贵女圈不绝的艳羡,更是受尽爹爹的万般宠溺。
她更是一个幕帘后的谋臣,为了那个人,利用爹爹五十万大军的实权,助负心人登上南辽国的九五之尊之位。
而他,却报以她灭亡之灾,骗取她的感情,给她喂下哑药,完完全全不顾及当年的一点情分。
更可恨的是,他竟然里应外合与庶妹凌素荷狼狈为奸,背着她去承诺凌素荷后位,让她抢走了属于她的一切。
她的左眼,只应当她还是一个有权有势的镇国侯府大小姐的时候,对南北齐俏皮的眨了一下眼。
然而,她落败后,凌素荷对着南北齐说她的左眼好看。
“好,我的皇后想要,我便将它挖来送你可好。”
凌九倾抬头,入眼,一个身穿华丽艳红凤袍的女子和一个着明黄制服的男人比肩而立,他们身边,簇拥着一群宫仆侍从,这等阵容,与这阴暗潮湿的地牢,是多么的格格不入。
凌九倾不可思议地望向那个男人,曾几何时,他也是如此温柔细腻的对她,而如今,物是人非,终究不过是一场镜中水月罢了。
而现在的牢狱之灾告诉她,那一切,不过一场笑话,不过是他谋取帝位的一种手段。
“臣妾只是说说而已,皇上不必当真,咋们回宫吧!臣妾害怕见血。”
凌素荷边说,边靠向南北齐的胸膛,显得是那么的弱不禁风,楚楚动人。
“你想要的,我都会送你。”说完在凌素荷的额上落下一吻。
转身看着地上瘫坐的凌九倾,“凌九倾,你只不过是我手中的一颗棋子而已。”眼神中,满是嫌恶。
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凌九倾想要嘶喊,但无论如何,她都喊不出声音,喉管里只能发出既嘶哑又难以入耳的呜呜声音,她只能用眼色想去极力制止。
“素儿,看呐,那人发不出声,挤眉弄眼的样子,多么令人作呕,就像泥潭里的垂死挣扎的蛇,是那么的狰狞。”
南北齐轻轻抚摸着凌素荷的发顶,珠玉相撞,发出阵阵轻灵曼妙之音,他眼神一瞥,嫌弃的看向地上瘫坐的女子。
“来人,将皇后看中的眼睛挖出来,用玉露泡上七天,去尽血迹,做成标本,送个皇后当做小玩意。”
说罢,便扶着凌素荷往地牢外走去,他们身后,传来利器在剜血肉的声音,而呜呜声也大得刺耳,惊得随从的小宫婢身体不由得一抖。
“皇后,别怕,有朕陪着你。”
“嗯,有皇上陪着,臣妾不怕。”
悠长的呜叫声,在这地牢里,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停息下来。
疼痛让这具从小金枝玉叶的身体昏迷了几日,凌九倾才悠悠转醒。
几片厚厚的云层遮住了皎月耀星,天空中几声闷雷响起,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大雨。
这次,地牢里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凌九倾看着眼前的戴着斗篷的凌素荷,她没有往日里的低调温顺,而是趾高气昂,尽显一身贵奢侈的贵气。
“好姐姐,你知道吗?当初是我和齐哥哥设计,让他与你做戏,然后让你沦陷,让你一点一点的爱上他看你现在被心上人剜眼,想必心会更加痛吧。现在梦醒了,戏也该演完了。”
凌素荷边说,边抚上她指甲上的火红的丹蔻,那丹蔻,在夜里,很是刺目的红。
“姐姐,你可知道,我和齐王早就在一起了,他要许以天下为聘的人是我,而不是叫凌九倾。哈哈。”
咚,凌九倾如同雷劈,原来他们早就勾结在一起了。他利用她的身份,从而利用镇国侯府的实权,去成全他和凌素荷的野心。
世人皆知,镇国侯凌泰山有一嫡女,待之如若珍珠,很是万般娇纵宠溺,由是,民间有言,得此女者,得镇国侯!
她的心此刻真的好痛,她曾经那么爱过,会因为他的一句不切实际的赞赏,乐呵得整宿睡不着觉,会因为他一个温柔的眼神,整天都在哼着小调。
现在,她觉得自己是有多傻,傻得被虚伪的爱情遮住眼目,害得镇国侯府百条生命枉死,嘴里发出呜呜的谴责!
“凌九倾,你知道吗?你的母亲都死了那么多年,为什么父亲不肯扶正我娘,让我低人一等。那个老匹夫从来不肯多看我两眼,而你,开口便能得到你想要的,而我,每天勤学苦练琴棋书画,却仍不得那个老匹夫的正眼,在你面前也只能低眉顺眼。他该死,你也该死,你们都该死。”
凌九倾想要开口,终是无能为力。
“偷偷告诉你,那一次,那个人不是你喜欢的齐王,而是别人。是我和齐哥哥让你误以为那个男人便是齐哥哥,不然怎么让你与齐哥哥订婚,不然怎么完成我们的计划。他从来没有爱过你,而是我。”
凌九倾如被刀剐,那一夜,不是南北齐,那会是谁?一个满是刀剑伤的身体影像一闪而过,漆黑的夜,她看不见他的脸。
好一个爱的借口,好一个爱的算计,凌九倾轻啜一口。
“那碗莲子羹,可是你亲手端给了老匹夫,是你杀了最爱你的父亲,凌九倾,你生来克母,现在,你又是杀害侯爷的凶手。哈哈哈,你输了,你输了,哈哈哈。”
看着狂笑得花枝乱颤的凌素荷,凌九倾心如刀绞,为什么,她恨,心上人背叛,待如亲生的庶妹也在背后捅刀子。
为什么,她待她不薄,她有的,凌素荷也会有一份,她也从来不会丈着自己是嫡出的身份而去苛刻自己的庶妹。
凌九倾的下巴被凌素荷紧紧扣起。
“啧啧啧,这张脸,当初我见了也会感觉到我见犹怜呀!为什么齐哥哥就是不喜欢你呢?”
凌九倾感觉到脸庞传来火辣辣的痛意,鲜血顺着脸庞,滑落到她的唇角,润进了她的嘴里,凌九倾伸出舌头一舔,没有腥味,只有苦涩。
“我讨厌你,总是待我如大善人一般,你的给予,对我来说,就是施舍,是对我的践踏。我凌素荷从今天起,便是人上人,而你,便是囚中乌鸡,永无出头之日。”
凌九倾不知何时,凌素荷已经离开了地牢,只是,她的脸上,身上多添了几道血痕。
凌九倾怔怔望着前方,今天,她知道了太多背后的冷血,无情,她感觉自己周身很冷很冷,血液都似乎凝结成了冰。
她看着地牢里,就连小动物都会斗,而她最终还是斗输了。
凌九倾凄然一笑,这一世,她斗得过权势,将权利游刃于素手鼓掌,却依旧没有斗过不可填满的人心。
简陋的木桌上,一根烛火烧的微弱,好像随便吹来一阵微风,便会熄灭。
凌九倾看着那只忽闪忽灭的烛火,慢慢挪身过去。
她轻轻拿起那烛火,好像保护一件奇珍异宝,生怕它熄灭,慢慢走向那堆干草,将草点燃,自己也走进那堆熊熊的火焰,缓缓闭上了双眼。
“来人,走水了。”狱头焦急的叫喊。
“看,火中好像有一只青鸾。”
“你不要命了,青鸾可是凤凰的一种,让上头听到,你还要不要脑袋了。”
接着,泼水的声音和嘀咕的声音交杂,牢门外,一片嘈杂。牢门内,却是火中的寂静!
凌九倾用手捧住烈火,璀璨的笑开…
她对不起她自己,更对不起爱她的爹爹。
如有来世,她凌九倾就算化身为厉鬼罗刹,也要这两个人的鲜血血祭那些已逝的灵魂!
如有来世,她一定要护爹爹一世安康,一定让背叛者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