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怔怔望着他，什么也没说，任由毅夏抱着。脚步匆匆，毅夏似轻似重地抱着她走过亭亭院院，丝毫不理会周围的任何动静。

晴明的夜空中，不留一丝黑云。苍穹神秘地泛起偏深的蓝紫色，从东到西，点点片片地过渡去。

月明星稀，无限开阔。

那已似圆乎乎的玉盘，暗笑着播撒下缕缕银辉，没有清冷的感觉，照在人脸上，却似一片温暖。

轻步踩着地面的月色，“嘎吱——”毅夏推开如烟的房门。进去，又立即合上。

把如烟抱到床边。“别闹了，乖。”似哄非哄地轻启薄唇，几乎要贴上她的嫩脸。摇曳的暖红烛光打在毅夏俊美的脸颊，却是点点毫不保留的情愫懵懂，霎时间，烛光幽暗的房内，一片暧昧。

如月推开房门，习惯性地无视正坐在桌边的皇甫缙垚，再一次把他鄙视成空气。

“如月姑娘。”皇甫缙垚保持着笑脸——尽管很不习惯，琉璃每日都给他做“微笑训练”，这再严肃的二王爷，也总算是略有小成了。“好久不见，想本王了吗？”同样是琉璃提点的“万路套”招呼语。

如月蹙眉，无语。愣了半天：“毓王爷，每晚都来此，何来‘好久不见’之说？”

皇甫缙垚顿时黑了黑脸。那琉璃公主，要是见到此情此景，不知要骂她这个“呆头呆脑，不知变通”的缙垚哥多少次了。

“呵呵……”缙垚尴尬，瘪了瘪嘴干笑两声。

“毓王又有何贵干？”如月自顾自整理着房间，没回头看过他一眼。

“贵干？来了‘聚仙楼’，还能有何贵干？”缙垚反问。如月无趣，便不再理会了他。

随手翻了翻岁历，明日又是十五了，不知如烟那家伙……还是先担心自己比较好，房间内还有只臭苍蝇没赶呢——不过这“臭苍蝇”竟然出那么大的价每晚包场……我可是雅妓啊，不轻浮的。

夜色愈来愈沉重起来，如月自打无趣，便喝喝茶，奏琴，唱曲，舞蹈……到也让他赚着了。

皇甫缙垚眯着眼，这如月的才艺简直是“天上神传”，这曲儿越听越不腻，这舞姿越赏越绝妙……光凭这一点，那么大的包场价钱就不算白白扔了去。

夜愈深，皇甫缙垚也终于起身离开了。

四处警惕地瞧瞧，如月紧扣上门，扯下几帘细细密密的纱帐。

一个转身来到窗前，同样紧扣，覆上厚厚的帐帘。

“啪啪。”一个微妙的指法点了点光滑的石桌面。了无声响，石桌开启口子来，底下，密密麻麻的书件和账单。

“河西酒楼月账报单”、“石记布庄月账报单”、“四海钱通月账报单”……厚厚的一叠叠账单，当然少不了聚仙楼的。

另一侧，同样是厚厚的一叠，信封。封面上无任何字样，但清一色的蓝青色信封，清一色印着一只奇怪的鸟状东西。

竖起耳朵，有了动静。如月急手打开密窗，飞进一只蓝青色鸽子，嘴里夹着信封——蓝青色封面、奇怪的鸟印！

如月接下信封，拆开，简简单单：“八月十五钱庄备五千两银。”如月顺手夹起一张小纸条——“明白”，卷起，塞进蓝青鸢嘴里。

蓝青鸢，青鸢谷的“信手”，拥有一身奇特本领，飞行迅速，悄无声息，还懂得“隐身”，不过人无完人，鸟无完鸟！这家伙最欠扁的，便是这信或是字条，定要塞在它口中才不会掉，否则，飞到半路，小爪子不高兴，一甩，这信啊字条啊，便不知去处了！

望着蓝青鸢飞速离开，如月紧紧闭上了暗窗。

五千两，虽然算不上是大数目，但明天便是十五了，看来有的忙了！

夜，来的快，去的也快。

清晨，房内。

毅夏怀抱着如烟娇小的身子——终于共枕了呢，扬起嘴角，伸出手抚了抚她眉间十分细微的皱起，轻笑一声道：“烟儿，醒来吧。”语罢，对上如烟睁眼后的便扭眼神。

十五，是她武功全消的时日。尽管之前两个月，她早已经受了没有武功的日子，但十五日，十五日，这个可怕的十五日，仍是让她恐惧万分！

毅夏对着她笑，心头也打着小算盘。

每月的十五日，烟儿失武的日子。她每每都躲在自己屋内，紧闭了门窗，什么人都进不去，不吃饭，也不知道在干什么，真的那么害怕吗……

想着，便感受到了自己被紧紧抱着的腰间，如烟缩着身子，拼命往自己怀里钻，并一边颤抖不止，也说不出话来。

若自己是她娘，这场面，还真像……如烟急着想回娘胎的样子！

毅夏不禁一笑。片刻，又若有所思地盯着怀中早已颤抖出一身冷汗的如烟。

伸长双臂，锢紧了如烟。怀抱，我给你，安全和温暖，我都给你……

“烟儿？”许久，见怀中的人儿稍稍停了颤抖。如烟没有开口，用头紧张地在他胸口窜了窜。以前这个时候，自己都是躲在厚厚的被褥里，今天，就把他当被褥吧，还挺舒服的……

毅夏忽然连抱着如烟直起身，“啊——”如烟冷叫出来，好听的嗓音中，无限凄厉……

“烟儿可是大侠呢！烟儿莫怕，夫君保护着烟儿呢！”毅夏笑着。

“毅夏……”

等等，“夫君”？

算了，这人小孩子脾气，才不和他扮家家。

其实——好像真的不是那么可怕，周围的一切还是原来样子，毅夏也还是毅夏——虽然好像比起从前来更主动了……

“烟儿，不怕，好吗？”毅夏的语气，无限温柔，直叫人酥了心。

“嗯……”弱弱地回答一句。

毅夏稍稍松开了如烟，见她也没多大动静，呼了口气。

真的不可怕！如烟暗喜了。谢谢你啊毅夏。

如烟睁开眼睛看看毅夏。阳光很舒适，一点儿也不刺眼，不可怕，不可怕！

“烟儿，用早膳吗？”

“嗯。”不再害怕了。

门口的婢女得令后，惊讶万分地跑去了灶房。

片刻功夫，一盘金灿灿的月饼递在如烟面前。“团圆节快乐！”毅夏开心地笑着，“今天去看花灯好吗？”

“团圆节？”如烟微愣。

是啊，转眼，这个十五，团圆节到了。

“主子，出门当心啊！玩得开心点啊！”老鸨把如月送出了聚仙楼，自管自“做生意”去了——团圆节，倒是有不少家伙来红楼过团圆的呢！好生意！

如月独自一人出了后门，便碰上了刚赶来的皇甫缙垚。

“如月！”皇甫缙垚一片兴奋，“正巧我找你呢！一起去看花灯吧！”

“这……王爷，恕奴家无理，今日还有事，要不改天吧。”说着便匆匆忙忙要离去。

缙垚一把拦住她：“开玩笑吧？团圆节花灯可是改天可以看得到的？如月有什么事，不如让本王跟着去吧，也安全点。”

如月有些慌乱了，被跟踪？不要！于是瘪一瘪嘴：“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王爷既然好兴致，如月便陪王爷去玩玩罢。”找时机再办事！

“不错！”皇甫缙垚高兴地拉起如月的手，虽感到了瞬间的回避，却依旧抓得紧。

拉如月上了马车，“百安街。”缙垚一声道，马车便稳稳当当地缓缓行进了……

百安街，京城第一街，今晚，团圆花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