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海中，两人就这样看着对方的眼睛，看到对方眼睛中——自己的身影。

君曦冽拉着风妍泠的手，“走吧，我牵着你，这样，你就不会走了。”

风妍泠只道他是怕两人走丢了，也就随了他。

“尹公子，看到这番景象，有何感觉？”有些受不了沉默，风妍泠提起话题。

“豪迈。”君曦冽简单地回答。

风妍泠明了。

“你呢？”

“豪放。”

君曦冽笑了，犹如三月春风吹得朵朵花开。

“您可别笑了，姑娘们可都看着您呢？”风妍泠按下心中的悸动，打趣道。

“你呢？”

“什么？”

握紧风妍泠的手，令她无法挣脱，“你是什么感觉？”

“一样。”风妍泠含糊不清。

君曦冽并未深究下去，仍旧没有放开她的手。所幸行人众多，衣袖较宽较长了一些，人人又只注意他们的相貌，就没有看到——两只相握得紧的手。

曦国才子佳人多，又逢除夕，自然有很多女子暗送秋波，更有甚者明目张胆地递手帕。可惜，君曦冽和风妍泠看都不看一眼。

风妍泠说道：“皇上怎么不接啊？莫非是真如陈御史所说的——皇上有了心上人？”

君曦冽看了她一眼，“怎么这么问？”

“这些女子，只是把手帕送给男子，图个欢乐罢了，并非真看重了对方。您不接就表明您把这个看得极为重要，难道不是有了心上人了吗？”风妍泠笑着解释，但打心底不希望他回答。

“我向来一人，后宫除了宫女，就连太后都没有。”君曦冽也不回答，只是意有所指。

风妍泠暗暗松了口气，说道：“过了除夕，您就二十二岁了，该纳妃了。”

“来年你也二十一了。”君曦冽摇头，“我不纳妃，我只要皇后。”

风妍泠说道：“我知道皇上专情，可您就这样的话，该有多少人说闲话。”

“我娶谁干你们何事？不就是因为我是皇帝吗？平常百姓家成亲你们去管管！”君曦冽的口气变得恶劣。

风妍泠觉得这个话题有点不高兴，正想说点什么别的，却听皇上问他。

“你呢？也到了娶亲的年龄了，怎么不跟雪小姐把婚事办了？”

“您这话说的，既然都情投意合了，成不成亲都一样，何必急于一时呢？”风妍泠掩饰。

君曦冽也不怀疑，“有理。看这些成了亲的女子，没几个在街上逛着的，雪小姐若是成了亲也这样，那该多别扭啊！”

“她是闲不住的。”风妍泠想到雪溪月，忍俊不禁。

君曦冽看着她笑，不忍打断她的思绪。

风妍泠收回思绪，朝君曦冽抱歉一笑，君曦冽表示无碍，拉着她继续走着。

看遍一个又一个的小摊，君曦冽向来不是一个自负的人，可现在他觉得自己是个明君、圣君。

风妍泠也是这样想的。

“每年的除夕都要在宫中举办宴会，为何今年不用？”

“除夕夜乃是合家团圆的日子，将人留在宫中陪着我这个与他们毫无半点血缘关系的人，太为难他们了！而且，宴会能省下不少银两，宴会上的东西吃不完就倒掉，太浪费了。何况，宫中只有我跟晨，父母还有大哥都不回来。”

“皇上，其实有的时候全家人没有聚在一起也不是坏事。至少，家人都还在世上便够了。”风妍泠感觉他有些伤感，开口安慰。

君曦冽调侃，“看来朕的熙相很善解人意哪！听你这么说，心中倒也没什么不适了。待会儿我给晨带点吃的，他还在抄书呢！”

“尹公子，，难得节庆，何必这样对胞弟呢？”风妍泠替君曦冽的亲生弟弟感到可怜。

君曦冽却很是无所谓，“晨向来不计较这些。记得小时候，我和大哥天天欺负晨，有好几次被我们惹哭了，也不去找母亲告状；无论什么事他都是转头就忘了。以前天天取笑他没心没肺的，他却说‘都是至亲，干嘛计较这些？’；是啊，我们都是一家的。长大了，我还因为他和大哥把皇位丢给我，使劲地差使他，可他也不说什么。”说到最后，君曦冽满脸的回忆。

风妍泠静静地听他说。今日的君曦冽与朝堂之上冷淡的少语的他不同，却让人着迷。

“他与你同岁，我寻思着给他找门好亲事，可他一个女子都看不上，还给我跑了。每次一提起这事我就生气！不过后来，他好像有了心爱的女子，还想放弃他的王爷之位……”说到这里，君曦冽转头看风妍泠，绽放出迷人至极的笑容，说道，“他是动了真心的，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在乎一个人。原本三年五载的看不见人，这三年里，回来的次数都超过了前几年的了；我可没想过他是关心我才回来的。熙相，他爱上了雪溪月，我不愿失去我的弟弟，你愿意忍痛割爱吗？”

风妍泠面无表情，但她沉醉在这个笑容中。直至多年后，她依然回味着这个笑容，因为纯粹中还带着……一点羞涩。这让君曦冽感到“恼羞成怒”，堂堂的狐狸皇帝居然会有羞涩的感觉？

不过她很快清醒了过来，低头思虑：她是很想让雪溪月跟着君曦晨走的，可雪溪月刚烈，不会轻易离开的。与其这样，不如顺着雪溪月的意，免得到时场面不可开交。

正欲开口，君曦冽却突然出声，“你当我胡说吧！”

一句话堵住了风妍泠所有的话。不待她反应，君曦冽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喜怒无常，这四个字再次浮现在她的脑中。若非了解，恐怕她会十分赞同雪溪月。

走到一个卖手帕的小摊，听着老板在那高喊。

“这花有多种，各人都有自个儿喜欢的花。比如左相府喜爱牡丹，右相府喜爱菊花。我这里不仅仅有牡丹、菊花，还有梅花、芍药等等。如若您不喜欢花，我还有别的，就像这竹，应有尽有！快来看看哪！”

君曦冽觉得有趣，便停下观望。老板瞧见了这位俊美非凡的公子，又看到他身边的风妍泠，急忙喊道：“熙相，公子，快来看看！这手帕不仅仅是女子之物，你们看这上面的刺绣，有的是男子的！你们来瞧瞧！”

君曦冽真的上前翻找，风妍泠也只得上前，周边的女子悄悄低语，还拿爱慕的眼光看他们。

君曦冽松开了她的手，顿时有些心闷，可没过多久，一块手帕摆在她眼前。

风妍泠接过，不解地问，摊开一看。

“魏紫。”君曦冽吐出两个字。

风妍泠无语，反倒是小摊很是兴奋。

“公子真是识货啊！这正是魏紫。这牡丹乃花中之王，魏紫则是牡丹中的‘后’啊！公子，不如您再找找牡丹中的‘王’——姚黄？”

君曦冽勾嘴一笑，晃晃手中的手帕，“找到了，多少钱？”

“不必！送你们了！”

君曦冽不解，这些手帕做得十分精致，定是下了不少功夫，怎么说送就送了？

风妍泠也觉得不好意思。

“没什么，熙相是个好官，您是熙相的朋友，熙相是不会交坏人做朋友的，所以，您一定是个好人。呵呵！”老板憨厚地笑了笑，还用手抓抓后脑袋。

君曦冽还是拿了一锭银子放在他手上，喜得老板连声道谢。两人走后，小摊又恢复了热闹。

“看来今日承你的情了。‘魏紫’你就留着吧。”君曦冽直接称风妍泠手上的手帕为“魏紫”。

“是。”

“走吧，该回去了，要我送你吗？”君曦冽见她心不在焉，出声说道。

惊得风妍泠回过神来，连声说“不用！”

君曦冽笑着走向曦宫。

风妍泠看着他笔直的、意气风发的背影，就这样看着，直到消失，直到岑云非和雪溪月等人找来，才收回目光，回了家。

回到府中，唯有后厅里的两对父母和厨房的一干人等，皆是一片冷清。后厅的四人已经醉了，风妍泠便让雪落尘和雪溪月带他们的父母去客房歇息，在这里住一晚；而自己则和风熙沣还有岑云非带风易和牧柔回房。

临走前，风易居然嘱咐风熙沣说道：“阿熙，雪珞……他们……在……在呢，今晚，就，就，就克制一点吧！”说完，和牧柔倒头便睡，只留下一脸玩味的风妍泠、岑云非，还有脸蛋通红的风熙沣。

风妍泠打趣道：“哟，哥，人神共愤哪！”

风熙沣瞪了一眼风妍泠，转身就走，“我去帮忙，你去找人做醒酒汤。”

“现在哪来的人做醒酒汤啊！”风妍泠不满地大叫。无奈，风熙沣已经转身离开。

岑云非是指望不上了，风妍泠认命地走向厨房。

踱步来到厨房，没有回家的下人们、侍卫们都在这里喝酒猜拳说故事，时不时地引起一阵大笑。

风妍泠笑着看了一会儿，走上前去。众人见了她赶紧停下来行礼。

风妍泠摆了摆手，“随意吧，我来做醒酒汤。”便径直走进了厨房。

伙夫们赶紧跟了上去，风妍泠却命他们出去玩。

半晌做好后，端去给雪珞和贺隽。

父亲和母亲已经睡熟了，去叫醒他们显然不明智，说不定雪珞还没睡。

果然，见客房吵吵闹闹，雪珞夫妇估计正在“撒泼”呢！

见岑云非站在门口，正欲叫他，岑云非却暗示她别说话。

风妍泠正奇怪，却听……

“阿落啊，过了今天你可就二十一了。”雪珞的声音传来，听声音，酒还没醒。

雪落尘正为他擦拭身体，随口应道：“是啊。我与阿妍同岁呢！只是虚长了几个月而已。”

“阿妍的生辰是……十一月初五，是吧？”

“是啊，父亲您还记得。”

“呵呵，当然记得，我待阿妍有如亲女，怎会不记得？只是今年好像没办什么生辰宴会。”

“当然不办，您忘了，十一月初五，她还在床上呆着呢！全天下都以为她死了。”

“呸呸呸，不吉利，吐两口！”雪珞急忙说道。

众人一挑眉，这老头是在装醉吗？

雪落尘赶紧吐了两口。

雪珞满意了，继续在谈天说地的；雪落尘和雪溪月正扶他们躺好，正欲出去，雪珞抓住雪落尘，“你留下。”

风熙沣和雪溪月面面相觑，只得先出去了，开门遇到风妍泠，就将醒酒汤拿进屋说道：“您喝了再睡吧。”

雪落尘和雪溪月赶紧一人一个，喂了起来。

好不容易吃完了，雪珞仍执意留下雪落尘。

此时的雪珞眼睛恢复了一丝清明，可脑子还跟浆糊似的，但这并不影响他要说的话。

不知为何，雪落尘的心一直“扑通扑通”地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