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玉少拽着昆爷儿的衣领发泄了好一阵子，林里的鸟雀被惊飞了一大片，昆爷儿默不作声，任由衣领掐得他脖子生疼，甚至勒出红印子来，他都不说任何一句话来辩解。

见昆爷儿低着头不发一语，公玉少也一下没了脾气，颓唐地蹲坐在火堆旁边，愣愣地说：“你去看他的时候，他是怎么样的？他好不好？”

昆爷儿看了他一眼，吞了口唾沫，慢慢回答：“他被铁链绑在床上，还中了软筋散，头发散着，身上的衣服被落水换了，从头到脚干净得像在水里滚过好几遍，落水每天都看着他，我去的时候，他身上没有新伤，应该……还好。”

“没有打他，那就好，那就好。”公玉少看着火堆，声音很轻。

“那……他的旧伤呢？”公玉少忽的想起。

昆爷儿愣了愣，其实他那天一靠近第五贺麟就感觉到了，第五贺麟的身体很差，虽然伤势没有加重，但若是以前完好的第五贺麟，就算再来多三倍的软筋散也困不住他，可是现在……

思量半分，昆爷儿还是说：“他的旧伤，没有发作，他同我说话的时候中气很足，应该碍不了大事。”

昆爷儿说这番话的时候，心里虚得很，时不时瞥一眼公玉少，索性公玉少没有扭头看他，否则一定发现他眼神闪烁正在撒谎。昆爷儿是个不善长撒谎的人，所以公玉少不看过来，算是上天故意让他撒谎成功的了。

这一夜，二人将就着火堆，在河边睡了一夜，但是两个人心中都有事，长夜漫漫，又怎么可能睡得着。终于，公玉少还是忍不住坐了起来，昆爷儿也随后坐了起来，二人相视一眼，当即踩灭了火堆，先奔向昆爷儿安顿即墨楼等人的地方。

那是在汴京城外不远的地方，一处废弃的破庙，四处都是狗洞，周围全是乞丐窝，一般人根本不会想到要来这里，因为太脏、太臭、太乱。昆爷儿之前待的地方并不是这里，这些天他一直隔三差五地换地方，就是怕琉璃白突然找到自己，长期停留在一处，是很危险的。

当小心翼翼踏过那些乞丐的身体，饶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待了一段时间的昆爷儿，也难免捂住口鼻，这气味太浓郁，太呛鼻。公玉少始终皱着眉头，他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苏凌诺安然无恙的样子，若没能保护好她，他要如何面对苏唯川？

终于，当他看见那张睡颜的时候，心放了下来，即墨楼本就睡得浅，小小的动作就让他惊醒了，同时迅速抽出了脑袋下面的匕首，寒光一闪，公玉少压低了声音惊呼：“小楼，是我们。”

即墨楼一愣，将匕首拿在手上，警惕地看着公玉少，问：“你是谁？”

“我是公玉啊，你傻了？！”公玉少微皱着眉头，同时又不敢靠近，因为即墨楼手上的匕首尖正对着自己。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公玉少！蹲下，转身，别动！”即墨楼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紧跟着一脚踹醒了身边的季尔朱。

“干嘛？”季尔朱揉着眼睛爬起来，但一看见公玉少也立马提高了情绪：“怎么了？又来了？这个是不是真的？”

“你们这是怎么了？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么？”昆爷儿站在一边终于看不下去了，发话问。

没想到即墨楼压根儿也不领他的情，匕首立刻转过来对着他，喝道：“你也给我蹲下！在没确定你们的身份之前，绝不会让你们靠近她！”

说着，即墨楼轻轻推了一把季尔朱，让他护住身后熟睡的苏凌诺。季尔朱会意，也立马从靴子里面掏出匕首，看样子他们经历了很多次了，操作起来尤为顺手，随时防着昆爷儿或公玉少跳起来把苏凌诺抢走。

公玉少没办法，只能无奈地与昆爷儿对视一眼，然后纷纷转身蹲下，即墨楼慢慢靠近，喝道：“把手抬高，若是敢动一下，管你是真是假，先划断脖子再说！”

二人不吭声，即墨楼与季尔朱相互一点头，即墨楼便伸手穿过公玉少的后脖子，轻轻摸索着，一寸一寸，非常仔细，从后脖子一直到耳后根，然后延伸至下巴，每一个可能被放过角落的都没有遗漏下，即墨楼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汗滴在了公玉少的脖颈上，凉凉的，让他禁不住颤了颤。

“别动！”即墨楼低声喝道。

“如何，是真的还是假的？”公玉少沉住气，问道。

“你们从哪里来的？”即墨楼的手没有停，开始按照刚才的方法摸索昆爷儿的脸。

“城外石室。”公玉少回答，不敢有片刻耽搁，因为他怕他一犹豫，就被敏感的即墨楼认为自己是在隐瞒什么。

“我当初是被关在哪里的？”即墨楼又问，随即捏了一把昆爷儿的脸，示意让昆爷儿说。

昆爷儿惊呼一声，说：“轻点儿！这个我知道，还不是我把你弄出来的，就在关公玉的石室不远处的一处茅屋子里。”

即墨楼皱了皱眉头，回头看了一眼季尔朱，季尔朱吞了口唾沫，立马接着问：“那我呢？”

“你么？”昆爷儿停顿了一下，回头瞥了一眼季尔朱，笑了几声说：“还不是在女人脂粉堆里找到你的，真不知道琉璃白怎么想的，居然把你扔在青楼里，让几个女人看着你。”

季尔朱的脸立马变白了半分，随后又红了半分，匕首尖对着他指了指，又说：“那第五小爷呢？他现在在哪儿？”

公玉少脸色一沉，忽的站了起来，即墨楼吓了一跳，手上的匕首来不及收回，在他干净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他在绿尘斋，我要去救他，我要把他带回来。”公玉少说的郑重，虽然黑暗之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与他站得近的即墨楼却轻易感受到了他身体周围的气息，是公玉少没错了，是真正的公玉少。

“行了，是他们。”即墨楼把匕首插回了靴子里，转身把那半只蜡烛点了起来，屋里一下亮堂了许多。

终于确认身份之后，季尔朱半蹲着的腿也麻了，禁不住咒骂一声：“你们***怎么才来？爷差点给人玩儿死！”

“究竟怎么了？”公玉少问，扭头才发现即墨楼脸上竟多了一条浅浅的疤，似乎是刚添上没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