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某个人的不请自来，水央小筑的气氛就完全不一样了，原本还担心第五贺麟担心得要死某人在见到第五贺麟之后，立刻死鸭子嘴硬地跳开话题攻击陈辽去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公玉少大声质问道。

陈辽挑了挑眉头，一脸的死猪不怕开水烫，舔着脸说道：“少大人，我无处可去，所以跟着第五小爷前来借个住。”

“没房间腾给你，马上滚！”公玉少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第五贺麟，举起手指指着门外大声道。

“让他住下吧，他现在只要一出现在汴京的街上就会被琉璃白的人抹脖子，已经没地方去了，更何况……”第五贺麟顿了顿，看了一眼微笑着的陈辽，继续说道：“他救了我。”

公玉少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一听第五贺麟后面四个字，立刻就把一肚子的晦气话都吞回去了，吞吞吐吐道：“哦，这……这样啊，那……那住下吧？是吧，小楼？”

后面的声音就略微有点弱了，公玉少随即扭头心虚地看了一眼即墨楼，发现这货还是这货，冰着一张脸，目不转睛地看着站在第五贺麟身后的陈辽，微皱着眉头，一双眼睛就跟光线似的在他身上四处游走。

陈辽用全身感受到了即墨楼冰冷的视线，往第五贺麟身后又退了退。现在的他，的确如同第五贺麟口中所说，只要一走到街上一露头，就会被琉璃白的人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所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混成老油条的人都懂。

“夫人……好点了吗？”第五贺麟哪壶不开提哪壶，问道。

公玉少一愣，脸色凝重了起来，但随即勉强笑了笑，说道：“放心吧，有小楼在这里，她没什么大事。”

然而即便听公玉少这么说了，第五贺麟还是免不了一顿自责。

即墨楼眼尖，歪了歪脖子看见第五贺麟背上凸起来一个东西，便问道：“你背上是什么？”

背的久了一点没感觉出来，第五贺麟这才想起来自己还背着小太子的尸骨，赶忙走进屋里解下衣服，放在桌子上，也不摊开，直接后退了两步，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公玉少，说道：“这是你儿子。”

公玉少原本还以为有什么特产带回来，一听这话立刻一蹦三尺远，指着桌子上那包东西，激动不已：“你家儿子那么小坨？！”

第五贺麟立刻白了脸，默默地上前几步将衣服解开，露出了一堆腐朽成黑色的尸骨。即墨楼皱了眉，随即上前轻轻捏起一根，放在鼻子前面嗅了嗅，然后又摸了摸，最后放下重新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是个不足年的孩子。”即墨楼淡淡道。

公玉少收敛了过于夸张的表情，冷静了下来，舔了舔嘴唇，问道：“这幅尸骨……你从哪儿找来的？”

“天水国皇城里，我还见到了大祭司，在那里欠下了两个问题。”第五贺麟说道。

“怎么回事？”公玉少重新慢慢走回桌子边，看着那副小小的尸骨，犹豫着最后还是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有点粗糙，但那种感觉却说不出的亲切，这真的是自己的儿子吗？公玉少皱了眉头。

“那天晚上我离开，是为了去皇城找樱桃一夜的配方。在皇城街道上走的时候，遇到了陈辽，然后……”

话到此处，第五贺麟猛觉胸口一阵剧痛，忍不住用手捂住，喉咙里一股腥甜涌了上来，尽管他紧闭着嘴，但鲜血还是从嘴角淌了下来。体内的力气正在一点一点被抽离，眼前的世界渐渐模糊了起来，第五贺麟只感觉到身边的人围了上来，耳边有人在呼唤自己，然后就一片黑暗了。

那一片黑暗之中，第五贺麟一个人慢慢走着，前后左右都被一片浓重的黑暗包围着，分不清东南西北，但第五贺麟却一点也不感觉害怕。这种被黑暗包围着的生活，这种一个人单独行走的生活，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忽然，前方亮起了一点光，摇摇晃晃，仿佛烛光，模糊中映出了一个影子，修长的身影，正将一只灯罩盖上火红盘着金龙的蜡烛。嗯？为什么会知道那只蜡烛上盘着金龙？第五贺麟皱了皱眉头，继续向前走着。

渐渐地，越靠近那个身影，脚下的路也就渐渐显露出来了，是一条青石板路，他不记得自己有走过这样一条青石板路啊！

站在窗户前面，那个人的影子就映在窗户上，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张薄薄的窗户纸，只要第五贺麟伸手打开窗户，就能看见里面的人是谁。但是，他却犹豫了，没有伸手，只笔直地站在窗户外面，看着里面那个人坐下站起，然后似乎很有心事地在屋子里踱着步。

他的步伐，有点紊乱，带着不安。

“啪啪啪！”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第五贺麟扭头，却见身旁站了一个人，是季尔朱。见他一脸的汗，似乎看不见身边不远处正站着的第五贺麟，只一个劲地拿他的大手使劲儿拍着木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里面的人走了出来，一袭白色长袍，很简单的装束，还有熟悉的五官，带着令人心疼的倦容，看上去似乎好几晚没睡觉了。

“找到他了？”他问，眼中带着希冀。

季尔朱虽然点了头，但脸上的表情却看起来并不乐观，见他要冲出去，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提醒道：“恐怕不乐观。”

他愣了一下，低着头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带我去吧！就算是最后一面，也好过不见面。”

随即，两个人便一前一后地离开了。第五贺麟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安感，紧跟着一双脚也不受控制地跟了上去。

才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远远地就听见了昆爷儿的大嗓门儿：“赶紧的！怎么才来？！阎王不等人啊！”

前方不远处的地上，平躺着一个人，身穿紫衣，一大片血迹从他身下流淌出来，胸膛微弱的起伏着。即墨楼正蹲在那人身边，背对着其他人，但第五贺麟却看见他的手正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