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都是笑眯眯的，就只有苏凌诺担心得要死，就好像走在黑暗的道路上，随时会有狼从路两旁冲出来，然后咬断你的脖子。把脑袋绑在裤腰带上的感觉，真心不是一件会让人感觉很爽的事情。

“很抱歉，瞒了仙母大人那么久。”琉璃白微笑着。

他的微笑同第五贺麟不一样，是带着午后暖意的那种笑容，公玉少也觉得奇怪，曾经笑容疏离的琉璃白什么时候也会笑得如此暖意盎然了。而且还是选在如此令人尴尬的场合，这么一有感觉，公玉少也突然想起了什么，自大自己再息坑镇遇到琉璃白开始，他的笑容好像就已经与在汴京时不一样了。

虽然不知道在自己来到之前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似乎，对于琉璃白，对于公玉少来说，都不是一件坏事。

“你要不要去洗个脸？”苏凌诺突然问道，当她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一个怎样白痴的问题之后，真想随便找条地缝钻进去算了，也不看看时候再说话。

“呵，如果仙母大人看了不舒服的话，本爷愿意这么做。”琉璃白始终保持着和煦的微笑，朝着公玉少和第五贺麟点了点头，便去往了院子外面那口水井边上，用水随便抹了几把，就算完事儿了。

抬起头来，他还是那个雪白耀人的汴京琉璃爷！

第五贺麟全程用眼神跟踪，面无表情，待到琉璃白回到屋子里之后，问道：“琉璃爷的洁癖什么时候没有了？”

琉璃白微愣了一下，随即释然，笑道：“就在我的小雀儿被你杀了之后。”

气温骤降，苏凌诺舔了舔嘴唇，身子僵硬了。随着琉璃白的眼神紧逼，第五贺麟也悄然做好了进攻的准备，但他的语气听起来却是那么无所谓那么不在乎。

“自然的，小雀儿也有错，可她是被陷害的。”琉璃白这会儿才有了家主的感觉，又从屋子的内堂里拉出了一张桌子，不紧不慢地端出了一套茶具，虽然没有汴京倾城府上的那些华美精致，但招待客人已经足够了。

“她可没告诉本尊她是被陷害的，本尊只知道若本尊不先出手，死的就会是本尊。”第五贺麟冷冷地说着，一切都理所当然，而他出手也是被逼无奈。

“武尊果然是武尊，少大人，你是变了，但是他却没变。”琉璃白稍稍收敛了一下笑容，颇有深意地望了一眼公玉少。

“谈正题吧！”公玉少铁青着一张脸，不用琉璃白提醒他也知道第五贺麟的本性正在恢复，但是那又能如何呢？时间这个强大的杀手都没办法将经过千年之后的镜如水彻底杀死，更何况是他一个小小的公玉少呢？

屋外秋风乍起，黄土伴着泥沙被狂风一阵一阵地吹到半空着，冲撞着不怎么牢固的木头房子。一下又一下，不知疲倦地，犹如灯蛾扑火，自寻死路。

琉璃白深呼吸了一口气，慢悠悠地拿出土陶茶杯，放在每个人的面前，又慢悠悠地拿着土陶茶壶不紧不慢地倒着茶，茶叶也是下等货，入口带着一点点涩味，还伴着几颗泥沙。

“想必第五小爷定是与陈辽做了交易，拿本爷的人头换楼药师的命，是么？”琉璃白将茶杯推倒第五贺麟面前，问道。

第五贺麟看了一眼面前那杯不知道有没有下毒的茶水，拿起来，二话不说喝了一口，微皱了一下眉头，道：“正是。”

“若本爷告诉你，本爷的人头也换不回楼药师的命，你信么？”琉璃白见第五贺麟那么爽快地喝了下去，双指捏着茶杯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问道。

第五贺麟没有说话，琉璃白又给他倒了一杯。

而公玉少则静静地坐在一边，端着自己面前的那杯茶，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并不说话，苏凌诺见状，虽然想要说些什么，但看此情形，又看了看公玉少的反应，便也学着他的样子，双手捧着茶杯，小心翼翼地抿着，即便第一口喝下去的时候她就想摔杯子走人了。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第五贺麟忽然间双眸放光，如狼一般盯着琉璃白。在场所有人都敢肯定，只要第五贺麟出手，琉璃白是没有时间反抗，甚至逃脱的。

琉璃白却笑着摇了摇头，道：“陈辽为人阴险狡诈，虽然本爷也很狡猾，但从来不会出尔反尔。陈辽此人，本爷比你们更了解他。”

琉璃白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略带涩味还伴着泥沙的茶，喝完一杯又是一杯，好像不会腻，又接着说道：“陈辽野心勃勃，他欲杀我，只是为了铲除前进路上的石头，正好我挡住罢了。我之后，便是少大人、第五小爷、楼药师、季先生还有昆爷儿，再然后，就是对他有养育之恩的……童大人。”

“你们以为他为什么要小雀儿去神志不清的少大人床边说那些胡话？只不过是为了更好的控制少大人而已，只是第五小爷却成了整盘棋局的一个意外，一个巨大的意外。”琉璃白已经喝了第五杯了，舔了舔嘴唇，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喝够了。

“陈叔……”公玉少喃喃自语。

“其实本来吧，只要掌握了少大人，那么博学多闻的季先生、医术高明的楼药师，还有肌肉发达的昆爷儿，就全都为他所用了。你们以为，他为什么要千方百计成为少大人的管家？”琉璃白嘴角微扬，似在嘲笑，似在讽刺，扎眼得很。

“少大人是童大人最大的对手，陈辽想要取代童大人在皇帝面前的位置，那么就要扳倒他。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没错吧？”琉璃白轻笑一声，晃了晃手中的茶壶，啊呀，没水了，也不等那三人做什么反应，琉璃白又起身出到院子里，打起了水，煮起了茶。

一切事情都明朗了，陈辽虽然地位高，颇受童贯重用，但毕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人，一辈子处在寂寞的黑暗之中，是个人都会变成神经病的。

他不能像琉璃白那样拥有一院子的美女，不能像凤凰女那样可以光明正大地来来去去，鬼魅一般，孤零零地游荡在黑暗孤独的汴京城里。

童贯对他的养育之恩，帮童贯杀了那么多人，他早已还清了。如今，他想要的，不过是走到太阳底下，用他的实力告诉世人，这世界上还有一个陈辽存在着。

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当他决定先向凤凰女下手的时候，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当凤凰女神志不清地以为自己是苏落落的时候，他已经没有选择了。站在公玉少的房间外面，远远地看着凤凰女穿着那一身碧蓝色的衣裙，坐在吸入了梦魂香的公玉少床边，他已经决定要将一切手段用尽了。

童贯给了他一切，却也毁了一切。

这一点，琉璃白早就知道了。

但因为有着凤凰女的陪伴，所以他从不抱怨。即便身处炼狱之中，只要有个心爱的人能在身边感觉，能在眼前看着，能在耳边听着，哪里不是幸福呢？

但是显然的，陈辽没有，从小到大，他就是一个没人疼没人爱注定要成为别人的利用工具的人。

试问，一个有着阴沉性子的人，一个从小就有着一双灰暗眸子的人，谁会愿意与他做朋友呢？

第五贺麟转过头来，定定地望着公玉少好一会儿，突然开口道：“我不会让他伤你分毫，即便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