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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乱 作者: 魏小聊 字数:2539 更新时间:2019-05-20 14:42:09

第二十二章 无法形容的伤

那一夜,第五贺麟守在公玉少身边,望着那张面孔,睡梦中依旧皱着眉头,是在为过去的记忆所纠缠着吗?

当即墨楼看到躺在床上的公玉少的时候,脸色苍白的不像话。公玉少刚进殿前司的时候,新人一枚也免不了被人欺负,可那些伤只要涂些金疮药就没事了,连疤都不会留下。

但,心病还需心药医,纵使即墨楼医术比华佗,也无可奈何。只能开一些安定静心的药方,希望公玉少能够好好地睡上一段时间,在睡眠中将一切了结。

三日之后,不吃不喝不睡的第五贺麟,双目通红,终于等到了苏醒的公玉少。见他醒来,第五贺麟就立刻扶起他,递上温热的茶水。

他不说话,证明他不敢面对。

第五贺麟将茶杯放下,将被褥给他掖好,说道:“睡了那么久,一定饿了,勉强再躺一会儿,我去给你弄些吃的来。”

说着便要起身,但手腕却一下被握住了,身后传来了一个沙哑的嗓音,沙哑的让人有些心疼,他问道:“恨我吗?”

缓缓扭头,轻轻握住他的手,放回被子里,再次轻轻掖好,第五贺麟轻声道:“心疼都来不及,怎么会恨呢?”

“对不起,让你等了那么久。”

“没关系,是我自己想等的。”第五贺麟微笑着,轻轻拍了拍他的额头。

说着,便不等公玉少说话,便快步走了出去。合上门,第五贺麟背靠着门框垂下了脑袋,紧紧闭上双眼,他从没想过原来当等到他苏醒,自己的心绪竟会如此混乱不堪。

亲自端着饭菜前来的即墨楼出现在了拐角处,那夜一收到公玉少晕厥的消息他就赶来了,一连几日没走。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公玉少现在很需要他,所以他赶到了,什么都没问。

听即墨楼说,季二是被琉璃白一掌震坏了五脏,但他并未施出全力,而且他还发现季二的手腕上有被刀割的痕迹,看上去像是被放血了,至少有两碗的量。但伤口却被包扎了起来,似乎并无杀他之心。

可,为什么不杀他?

至今为止,季尔朱没想通,季二也不明白。

悄无声息地走到第五贺麟跟前,轻轻瞥了他一眼,即墨楼冷冷道:“睡觉去。”

第五贺麟愣了一下,双手捂脸,用力抹了几把。回头望了一眼那个冷漠男人的背影,突然间感觉其实这个人也不是那么冷血的。经过窗户的时候,第五贺麟还是忍不住瞥了一眼屋里,见即墨楼正拿勺子一口一口喂着公玉少。

而屋里的公玉少刚吞下一口稀粥,便抬头望了一眼窗外,若有所思。即墨楼也不说话,兀自搭上他的脉,感觉脉象虽还微弱,但至少平稳了,昨晚混乱的脉搏着实让即墨楼吓了一跳。

在公玉少的脑海中,真实和虚无纠缠在一起,缠绕着,他自己身处其中,就像是蚕蛹里的蚕,努力挣扎着想要突破,但蚕丝却勒紧了他的脖子,而且越来越紧,让他无法呼吸。

千年前,身为武尊的镜如水莫名出走,导致邻国进攻。天水国将士不堪奇袭,皆战败,百姓流离,身为一国之皇的镜无即便天生神力,也无法以一己之力挡住千军万马。

最终,国破,家亡,皇崩。

但,敌军并未寻到他的尸首,一直大范围地搜索,直到那个强占了天水国的王殡天,贴在全国城墙上的通缉令都没有被撕下。

殊不知,一个农夫在自家的菜园里发现了他,鲜血染红了一块菜地,蔬菜贪婪地吮吸着他的生命。

一身银白盔甲,胸前、背后乃至左肩上的护甲都碎裂了,盔甲上沾染的不仅仅只有敌人的血。

他伤重在床,一躺就是二十年。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连拿筷吃饭、提脚行路都要人教。

农夫是一个隐士,一眼就认出了那身盔甲的主人是何许人也,只是沉默不说。当年为救他,身怀绝技的农夫不得不用他最宝贵的记忆来换取他的性命。

交换,总是要用等同价值的东西来换取想要的一切。

后来为了能有一天恢复记忆,农夫让隔壁屋的画者按照他的口述连夜画了一幅画,只为有朝一日能有一个人来寻他,并唤醒他沉眠的记忆。

苏醒之后的他,总是会问:“我是谁?我从哪儿来?”

不厌其烦的问题,农夫无奈,只好编了谎话,一个青梅竹马的淡然女子凭空出现,他有了一个美好却虚无的童年。

多年以后,农夫死去,画者死去,可他,依旧年轻。

又过了百年,农夫死去的后代们死去,画者的后代们死去,而他,仍然年轻。

村里的人们,似乎在一同隐瞒着什么,然他,浑然不知。

他不知道,他已在那个村里,生活了千年。自从醒后,他总是记不清村里人们的面相,他不知道五十年前见到的人们并不是五十年后见到的人们。他一直以为农夫的后代们就是农夫,而那个画者的后代秉承父意,每每傍晚都抱着祖先的古画,等待着那个前来寻他的人。

后来,他在村口救济了一个奄奄一息的人,也就是陈叔。听着他口中对东京城的叙述,他动了心,说想要去找那个突然消失的淡然女子,农夫的后代们想着都那么多年了出去走走应该没问题,于是便让陈叔带着他进了城。凭着自己的想象和人们口中的叙述,他确定了凶手。

当他遇到了另一个男人,他发现,这个明明第一次见到的男人,给了他一种似曾相识,而那女子的面容却越来越模糊。

那个男人对他说他一直在等一个人,等了很久很久。那一刻,他觉得他好像是在等自己。

千年之后,他的样貌总归是有点变了,发型变了,衣饰变了,就连记忆也变了。活得好好的他,记忆里没有那个男人,却有着一个陌生的女人。

当一个朋友为他找到了那幅古画,那个男人终于确信了心中所想,有点失落,有点惊愕。当曾经的记忆汹涌而来,当自己活着的理由变成了一言谎话,他才发现,一直相信的自己,竟从未存在过!

因为记不起自己的名字,他随了农夫的姓——公玉。

呆愣愣地望着天花板,公玉少喃喃道:“原来,真的没有苏落落,真的没有公玉少,一切都是假的,那我的那些心痛算什么?笑话吗?所有的人都在兴致勃勃地看着吗?”

眼泪自眼角滑落,钻进了发间。

悲伤,像只鬼一样,附在他心头。那些无法形容的伤,见不得光。

此时,季尔朱正站在窗外,默默地听着公玉少自言自语。抬起头,就见即墨楼远远地站着,面无表情,凡遇到这种事,他只懂远远看着,默默担心。

季尔朱正准备上前好好开导一下这颗榆木脑袋,即墨楼却一个轻巧转身,消失眼前。

“唉,小楼啊!”季尔朱摇着头,缓步离去。

正拐过一个走廊,迎面就冲来了一个庞然大物,二话不说撞了个满怀,季尔朱正想开骂,定睛一看便见是昆爷儿,他一脸着急的模样,估计是知道了公玉少的事情,大老远从颜舒被窝里钻出来的。

“诶,给爷让开!”一把扯过挡在面前的季尔朱就要往前冲,却被拽住腰带甩回了原地,他这才发现季尔朱的力气原来这么大。

“几个意思啊?!”

“你要再敢大声说话,老子就让你死得很有节奏感!”季尔朱压低了嗓门儿,拽着昆爷儿的腰带将他带走。

作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