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皇,如水回来了
公玉少站在没动,只是保持着惊愕的表情,眼睁睁看着琉璃白带着邪魅的笑容走向自己。
一只胳膊靠在公玉少的肩头,用雪白到几乎透明的手指轻轻柔刮着他的面庞,轻声道:“少大人,你想不想知道,苏落落究竟是怎么死的?本爷……可以免费告知哦!”
第五贺麟忙着研究画中那个人,突然间觉得原本印象中那个人的面容竟然有点想不清晰了,而且略微有点越来越模糊的趋势。此刻的他,根本就无暇顾及身边正在发生些什么。
季二全身上下都没什么大的伤口,可他全身都在颤抖,面色苍白,身子尤其虚弱,连站都站不起来。季尔朱只好守着季二,也就没办法再伸出手去援助公玉少了。
轻轻握住琉璃白的胳膊,公玉少往旁边挪了一步,毫无征兆地松手,琉璃白就再无与自己的身体接触了,那让他恶心。
说实话,公玉少很想知道,他也知道琉璃白一定会告诉自己真相。但他也知道,真相始终是血淋淋,让人无法直视的。然而,他的心却告诉他,要知道,必须要知道!
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感暴露于脸上,公玉少深呼吸一口气,瞄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第五贺麟,握紧拳头,下定决心再次受重伤似的,朝着琉璃白咬牙切齿地说道:“本少,洗耳恭听!”
貌似很满意公玉少的表情,看他神色肃穆、如临大敌的模样,琉璃白笑意盎然,一边踱着步子,一边口中喃喃:“苏姑娘,死的可真惨呐!”
仅这一句,就让公玉少的心捏紧了。
他不知道,接下去琉璃白要说的话,如同凌迟!
他更不会知道,从琉璃白口中说出来的事情,第五贺麟早已知晓!
琉璃白随意的脱口而出,每一句话,都在公玉少的心上划上深深的一刀。结上的厚厚的痂,一片、一片、一片地被徒手剥开,公玉少的面色一点、一点、一点地苍白,双拳紧握,纤长的指甲在掌心抠出血印。在落落坟前剐碎的生命线,此刻,再次流出鲜红的液体。
“多么清新脱俗的一个姑娘,温柔贴心,善解人意,只怕这世间再找不出第二个!真可惜,红颜古来薄命,年纪轻轻便去了冥界。”琉璃白幽幽地说着。
他的声音很轻,可在这空荡荡的大厅中,却传的甚为响亮,甚至有直穿人心的功能,让公玉少不仅五脏六腑皆碎,而且此生都无法愈合!
此生最痛之事,并非看着自己被凌迟,而是当自己赶到,却只能看见心爱之人的冰冷身体。然,多年之后又从敌人口中闻听,不相见的那段岁月里,心爱之人竟过着如此卑劣无人性的生活!
这全世界,唯有他,还在想着,她还活着,她并非过得不好。
原来,一切都只是谎言!
自欺欺人!
“知道吗?是本爷……”琉璃白再次靠近面无血色的公玉少,在他耳边一字一顿地说道:“送她上路的。”
公玉少闻言一顿,再无法忍受,对准琉璃白的脸就挥出了一拳,他似乎早已知晓,轻巧躲开。公玉少才一扑空,就立马补上了一拳,琉璃白身形一闪,在他腰上摸了一把之后,便转眼出现在了距离公玉少十步远的柱子前,笑意盈盈。
他已经怒不可遏,抑郁胸中多时的洪水终于在此刻倾泻,淹没了心中无数村庄,夺取了村庄中无数人的性命,如洪水猛兽一般,过境之处,寸草不生!
此时的他,再不是那个冷静自处、安然面对一切的都指挥使了。
像他这样一拳一拳地挥着,浪费了身体大半力气,一心只想着扼杀面前这个始终微笑的男人的性命,却仍旧没法接近那个行动如风的男人。
为什么?!
他与他,实力相当,可如今,为何无法近他的身?!
当局者迷,一直在旁作围观状的季尔朱最清楚,公玉少已然入了心魔。当琉璃白口中说出“苏落落”这三个字的时候,他就知道,公玉少输了。
那个女人,她的名字、她的衣服、她的玉簪、关于能想起她的一切,始终是他的弱点。
季尔朱曾经对他说过:“不要拿过去的记忆,来折磨现在的自己。”
“可有些事、有些人,忘不了,终究是忘不了,何必再去强迫自己所谓的忘记呢?”公玉少如是说。
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只是当碰上有关于苏落落的事情,他就变得固执了,甚至油盐不进,兀自走到一边去,当没听见你在说话。遇上这样一个人,你说,该如何是好?
只有闭嘴。
纵使身边狂风阵阵,两道劲风如影随形,将第五贺麟的衣裙卷起落下、扭曲旋转,面对着古画,紧皱着眉头,他仍旧目不转睛。
“第五贺麟!”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闯进他的脑海。
眸中闪过一束精光,第五贺麟身形暴动,瞬间扯住公玉少的胳膊,将他紧紧禁锢在自己的掌心,而琉璃白则稳稳当当地在前方止步,兴致勃勃地等着看戏。
“啊!放开我!我杀了他!我杀了他!”
他几近癫狂,长发凌乱,和当初那个在街头游荡的疯乞丐一般模样。第五贺麟只是静静地握着他的手腕,哪怕公玉少在他的手背上划出了十几道血痕,他依旧无动于衷。
狠狠一扯,公玉少猝不及防地跌进他的怀里,另一只手上来紧紧搂住。从没想过,原来第五贺麟的力气这么大,任凭公玉少如何折腾,如何撕扯他的衣服,他依旧动也不动,怎么也不松手,直到公玉少完全安静下来。
“季二啊,要不要买点儿吃的来,好像接下去会很精彩的样子?”季尔朱盘膝而坐,让季二靠着自己的肩膀,眼神烁烁地问道。
季二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回答道:“公子,我们要尊重戏者。”
低下头,才发现平日里看上去那么坚强的公玉少,已然泪流满面。头埋在第五贺麟的怀里,紧咬着牙关,但泪水还是从眼缝里流了出来,沾湿了第五贺麟的衣衫。
“其实,不用那么伤心,只不过是一个从来没见过面的人而已。”第五贺麟狠狠盯着琉璃白,对公玉少说道。
这样的话,听上去令人胆寒。可第五贺麟却注意到琉璃白的脸色稍稍变了一下,但一闪即逝,让人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一把握住公玉少的后脖颈,抵住他的额头,两人双目对视,第五贺麟的双眸温柔似水,道:“皇,你当真不记得如水了吗?”
公玉少一愣,整个身子猛烈地颤抖了一下,在第五贺麟的怀里慢慢地蜷缩了起来。
那一瞬间混沌的脑海中劈过一道闪电,雾气渐渐散去,他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在走向自己,他看不到那个人的脸,却看见他的笑容,还有残留在嘴角的泪。
那个人踏着浓雾而来,雾气在他脚边被踩碎,为他让出一条路。当那个人低下头来,公玉少看见了他的脸,他说:“皇,如水回来了。”
“如水……”公玉少喃喃着这两个字,脑袋一歪,晕厥了过去。
怀抱着公玉少,第五贺麟缓缓抬起头,凝视着对面的琉璃白好一会儿,突然道:“多谢 。”
这个夜里,偌大一个倾城府空无一人,那幅古画还挂在倾城府大厅里的柱子上,琉璃白舒服地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手中握着那块红纱布,已经默默地看着这幅画,很久很久了。
“虽然其中有我自己的私心,但……这也算是还了你一个人情吧!以后若再见到,本爷也就不会留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