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看着眼前这个嫣然微笑的男人，公玉少不知为何有种无奈。琉璃白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从左眼一直横贯到右脸颊，几乎是把整张脸斜切成了两半，但公玉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二人面对面坐着，那个叫猴子的男人还躺在地上，翻着白眼，不省人事。琉璃白走进门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正眼看他一眼，就直接越过了他的身体。

终于，公玉少还是忍不住了，对面那张脸虽然没有第五贺麟的好看，但怎么说也是张祸国殃民的美人皮，可惜了是个男人，要是个女人，公玉少肯定一个饿虎扑食，二话不说扒了衣服扔床上。

“没想到堂堂琉璃爷竟然也和这些市井之徒混在一起？”公玉少一脚踩着猴子的屁股，一边嘲讽似的问道。

琉璃白笑了笑，并不恼怒，道：“没想到堂堂少大人竟然也会被这种小伎俩骗到？”

公玉少俊脸一白，火气冒了上来，但又被他迅速压下，扯着个难看的微笑，道：“琉璃爷何时成了这群人的军师？”

“因为本爷需要自己的势力。”琉璃白倒是对公玉少很坦诚，但是这样的坦诚却是公玉少不想要的，看着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有太多压力。

“哦？琉璃爷背后有童贯童大人这么大的势力，怎么还有人敢欺负到琉璃爷头上么？”公玉少揉着稍有些疼痛的手腕，笑道。

“有。”

“谁？”

“海市楼，陈辽。”

难得一见琉璃白如此认真严肃的样子出现在自己面前，往常见到他的时候，无一例外，脸上都带着浅浅的笑容。但此时，公玉少面前的琉璃白凝着一张脸，随着从他口中吐出来的那个名字，他的脸色更是变得铁青起来，公玉少不禁有些期待是个怎样的人能将琉璃白逼到这种地步。

“哦？怎么？大家同为童大人做事，却不能好好相处么？”公玉少摆弄着自己很久没有认真修剪的指甲，随口问道。

琉璃白沉默了一会儿，道：“陈辽野心太重，而且他设计陷害了小雀儿，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我。在被杀之前，我必须先把他杀掉。”

“设计陷害？什么意思？”公玉少的好奇心还真不是一般的重，不然也不会大半夜在街上碰见苏苏。

“你以为小雀儿为什么会出现在尽春风，她不是急功近利的人，有很长一段日子，小雀儿都希望能够离开熔火阁，离开太尉府。但那天，陈辽送来了消息，说是让小雀儿尽快斩去你的左膀右臂，立下大功，童大人就会放她离去，而第一个便是昆爷儿。”琉璃白已经尽量让自己的痛苦埋藏的更深一点，但人的眼睛时骗不了人的，公玉少从那双墨色的眸子里看到了无底洞般的痛苦，要说他没喜欢过凤凰女，那纯粹是自欺欺人。

公玉少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原本满肚子的嘲讽句子也全都消散到哪里去了，游荡在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压抑起来。

“本爷知道楼药师失踪了，也知道一个花石纲为什么要屠村，还知道陈小昙为什么非死不可。但有一个条件，本爷需要少大人的帮助，获取仙母大人在这里的全部势力，为我所用。”琉璃白终于说出了他的真实目的，这倒让公玉少有点惊讶，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女人，竟然能让琉璃白如此大费周章地接近。

仙母大人，是这里的人们对她的尊称，不会武，善于用毒，但从不对百姓使毒。与方十三的义军相比，仙母大人反而更得百姓之心，只是她好男色，而这息坑中仅剩的那几个长得稍好看些的男人都已经被洗洗干净送到府上去了，每日好吃好喝供着，仙母大人就能保佑一方平安。

其实也不过是在那些闹事的人身上下了些慢性毒而已，因此，她的势力比之方十三的义军，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声呼应，方十三义军也不得不前来助阵，琉璃白正是看中了她这一点。

但是因为她好男色，所以琉璃白走上了毁容这条路。

公玉少邪笑着，凑到了琉璃白跟前，伸手将他脸上那条疤轻轻撕下，还是那张不可方物的面庞，道：“琉璃爷的姿色可不比那些人差啊！”

夺过公玉少手中的疤痕，琉璃白没有反驳，淡淡道：“我对做女人的填房没兴趣。”

一语激起千层浪，公玉少当时就火了，拍案而起，大声道：“你以为老子对做女人的填房有兴趣啊？！”

昏睡许久的猴子一下被惊醒，当下就要从地上跳起来扑上去好好把这小子揍一顿，却被公玉少一脚踹到墙上，滚到地上的时候又昏了过去。

“少大人，稍安勿躁，我们不是还要做交易的吗？”琉璃白重新将那条疤痕轻轻贴到自己脸上，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按压着，微微笑着问道。

公玉少深呼吸了一口气，不得已又坐了下来，思索良久，桌上的油灯晃了几晃，似乎是要熄灭的趋势，望着琉璃白的眼睛，公玉少说道：“我答应你帮你把仙母的势力弄到手，但你也要答应我将小楼救出来。”

“只要杀了陈辽，一切好办。”琉璃白答应地爽快，二人击掌为盟，油灯也熄灭得干脆。

待到猴子醒来之时，天已经大亮了，发现自己正趴在桌子上，口水流了一桌子，脑海中突然想起刚才突然间发生的事情，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里还有点生疼生疼的感觉。但抬眼一瞅，公玉少头上还套着那只黑布套子，双手双脚都被好端端地绑着，他躺在稻草堆上，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我这是做梦了？”猴子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完全不知道自己处于一种怎样的情形下，晃着脑袋。

“吱呀！”

木门开了，琉璃白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群人。猴子一见到他，就赶紧问道：“军师，您昨晚进过屋子么？”

“没有。”琉璃白冷冷道。

猴子碰了个壁，看着琉璃白那副生人勿进的面孔，心下一凉，缩到了人群的后面去了。

“猴子，你不会是做梦了吧？”一个男人拍了拍猴子瘦弱的肩膀，调侃道。

眨巴着眼睛，猴子不知所措地笑了笑。

“把他叫醒。”

琉璃白带着一群人在装睡的公玉少跟前站定，扯下黑布套子的时候，他嘴里还塞着那块用来擦桌子擦各种不知名物体的抹布，气味呛得要死人，但没办法，为了最终的胜利。

迷糊着一双眼，公玉少诚惶诚恐着望着这一圈围着自己的陌生人，一脸惊恐之色，身体也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着，嘴唇发白，抖得几乎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看他这副模样，琉璃白的嘴角不经意间悄悄往上扬了一下，若不是事先知晓，恐怕自己都会被他骗了。

“小子，别怕，是好事。”站在琉璃白身后的一个大汉，上前一步将公玉少一把拎了起来，力气之大，令人咋舌。

“好……好……好事？”公玉少说话打着颤，心里头却如是说：“特么的把你绑架了对你说是好事你信不信？”

“带走，拾掇干净，今晚办事。”琉璃白言简意赅地下达着命令，而这群人就那么毕恭毕敬地听着，脸上没有半点不耐烦。

那大汉揪着公玉少的胳膊，身后跟着三五一群人，走进了一间并不怎么起眼的屋子，但一进去，巨大的浴池还是让公玉少睁大了眼睛。解开了束手束脚的麻绳，三下五除二被扒光了只剩下一条白色亵裤，公玉少被那大汉一脚踹进了池子里。

其他一些人拎着热水，不停地往里倒，很快的，屋子立马就热气蒸腾了起来。没想到这群大男人伺候起人来，还有板有眼的，还往池子里扔了好些新鲜花瓣，唉，赶了那么多天的路，都忘记了自己已经好久没好好洗个热水澡了。

趴在池子边上，公玉少居然舒服地睡了过去。梦里头云雾缭绕，仿佛身处仙境，还有清清淡淡的香味在鼻子尖飘来荡去，暖融融的，就像大冬天的时候裹在厚厚软软的被窝里一样，屋子里还摆着红彤彤的火炉子，真舒服。

可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却见自己赤身裸体地躺在一张木板床上，一群大男人盯着自己，那眼神真叫一个难以形容。但重点不是这里好吗？！反应过来，低头一看，还好啊，亵裤还在。

“够干净了么？”

“够了。”

“够香了么？”

“够了。”

“那给他穿什么衣服呢？”

“去把最漂亮的衣服拿过来，一件一件地试。”

“得令了！”

耳边是那群男人的对话，公玉少这时候才体会到什么叫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早知当初就该听老掌柜的话不出门瞎溜达了，无奈如今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得硬着头皮往前走了。现在公玉少唯一的希望就是，那个所谓的仙母大人长得好看些，至少别让自己有种要吐她一脸隔夜饭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