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即墨楼话不多，为人也很安静，没想到捧着饭碗的时候竟然也有点吧唧嘴。别看他表情很淡定，但听上去却是津津有味，有声有色。

第五贺麟就更不绝于耳了，拽着两只鸡腿，左啃一口，右撕一块，吃得不亦乐乎。

苏苏倒是很安静，捧着饭碗一口一口地吃着，时不时瞥一眼公玉少。面对第五贺麟的声音骚扰，很沉得住气。

陈叔是早已习惯了，只是没想到今日会多了一个即墨楼参战。可公玉少却觉得事情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底下总是会有一些波涛的。

午饭后，本来以为即墨楼这就走了，没想到他依然选择了留下来，只是不停摆弄着第五贺麟，一会儿扯过他的手静静地号脉，一会儿从袖中掏出银针包，在他的各处穴位扎上几针，一会儿又伸出指头在第五贺麟白净的脸上按来按去。

要换了昆爷儿，恐怕早就把即墨楼扔天上去了，可第五贺麟却任凭他折腾，躺在湖台上，张着嘴呼呼大睡。

“公玉哥哥，我做了些糕点，尝尝吧？”正头疼的时候，公玉少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一个柔软的声音，回头一看，一张带着明媚笑容的俏脸出现在了自己跟前。

“嗯，放着吧。”公玉少看也没看一眼，淡淡说道。

一早就决定要派人把苏苏送走，但她说什么也要留下来，说是做牛做马的报恩。再加上陈叔在一旁支持着，公玉少也就没辙了。

醉眼看别人成双成对，他再也不想看见自家公子流露出那么落寞的眼神了。

第五贺麟扭过头，瞥了一眼站在那里尴尬笑着的苏苏。虽然这个女人没给他多少好感，但毕竟也只是个女人。正当她轻轻叹着气将糕点放在一边矮桌上的时候，第五贺麟就丢下即墨楼爬了过去，笑着对苏苏说道：“苏姑娘，不介意本尊尝一口吧？”

苏苏的尴尬之色稍有减缓，取了一块递了过去，但眸中失落已尽入人眼。即墨楼冷冷地瞥了一眼，也跟着伸手取了一块，放进嘴里，丝丝甜意散布口腔各处，手艺真不错！

取了一块塞进公玉少的嘴里，岂料公玉少就是闭着嘴不吃，结果糕点糊了一嘴，第五贺麟咧着嘴靠在他肩头，模模糊糊地说道：“好歹人家费了心力做的，别这么绝情嘛！”

狠狠掐了一把第五贺麟的胳膊，公玉少咬牙切齿地说道：“再废话，别怪本少把你送给小楼做药！”

“这个可以有。”即墨楼在边上面无表情地接过了话茬。

耸了耸肩，第五贺麟无所谓地回到原位，擦过苏苏肩膀之时，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触动，让他的心为之一颤。

“苏姑娘……”喃喃开口，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五小爷，有事吗？”欲走的苏苏听到唤声，停下脚步回眸一笑。

“没事，小心走路，这里很滑。”这算是第五贺麟第一次别扭地说一句话。

苏苏笑了笑，点头谢过。

太尉府，童贯的府宅。

对于苏苏来说，那就是一个即便在光天化日之下，也是一个阳光照射不到的地狱！

童贯是个宦人，二十多岁才净身，所以关于男女之事，他始终都是有幻想的。此生已无法与女子圆房，既是如此，那就让所有的女子都陪着自己，孤独终老！

只是童贯已为徽宗跟前红人，徽宗昏庸喜美色，只要是太尉府里长得好看又乖的，就被送进了宫，不乖的，就只有受尽凌辱。运气好的，等着被琉璃爷选中，带去倾城府，从此吃香喝辣，锦衣玉食。

而那些运气不好的，也就只能被童贯赏给他的手下，那些恶心的走狗，而与此同时，那些运气不好的姑娘简直比东鸡儿巷的妓女还不如，除了每日要伺候这些走狗，还要遭受各种虐打，身体上的那些伤痕，从苏苏身上就可见一斑。

有些姑娘受不了又逃不脱，只能投井或自缢，然后被扔到乱葬岗，落个被豺狗吃掉，尸骨全无的下场。

以第五贺麟对苏落落的了解，想她也是一个贞洁之人，怎受得住如此屈辱？

沉思了许久，当他缓缓扭头望向公玉少的时候，却发现即墨楼蹲在自己跟前，紧盯着第五贺麟，那双锐利的眼睛也不知道在自己身上扫射了多少回了。

“你盯了本尊一整天了，想怎么着啊？”咬着后槽牙，双手撑着膝盖，第五贺麟狠狠说道。

“研究研究。”即墨楼一字一顿地回答着，盯着第五贺麟的脸，目不转睛。

而此时公玉少的心里却是在想，一定要好好想个办法把苏苏送走。陈叔是个什么心态，他自然清楚，但毕竟苏苏不是苏落落，就算她的行为再怎么靠近苏落落，也没法代替苏落落。

公玉少这个人，他会救人，但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救人。因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种事情，很有可能会让自己惹上大麻烦的，在童贯死之前，公玉少是不会让自己牵扯进不必要的麻烦里面去的。

但凡他救过的人，他不仅将其家人全都安置妥当，还会在那些人伤好之后，将其安全送出城。从此隐姓埋名，再不回东京城，见面亦如路人。

而这次，也绝不例外！

这是一个失眠的夜晚，第五贺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不下十次，眼睛一睁开却还是瞪得跟铜铃一样大。因为白天那件事，现在满脑子都是苏落落在太尉府遭受凌辱的场景，虽然没亲眼见证，但那场景总是在脑子里飘来飘去，梦魇一般死死扼住第五贺麟的脖颈，让他如何也喘不过气来。

倏地坐起，头脑空白了好一段时间，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便觉得口渴。穿了一条白裤衩裹着厚被褥光着脚去倒茶喝，忽觉门外风吹草动，猛一抬头，门上正映着一个乌黑的影子，瞳孔急剧收缩了一下，当下就不管不顾地冲过去开门。

那影子速度极快，“唰”地一闪便飞出墙外，只留下一阵冷风。那影子很熟悉，第五贺麟打了个寒颤之后，回屋捞了一把衣服就追了出去。

而正当水央小筑被笼罩在一片宁静的黑夜之中的时候，另一个地方却夜夜笙歌，通宵达旦，不知疲倦。

倾城府。

搜罗了各地方的美女，有温润如玉的江南女子，有豪迈大方的塞北女子，也有肤发迥异的异族女子。这里有丰腴之美，有窈窕细腰，有婀娜舞姿，有风骚妖娆，也有清冷高洁。但对于这里的主人来说，这一切都不是值得付出的东西。

世间女子，于他而言，不过手中玩物，暖床都不配的廉价工具。

整个大厅里，烛光暧昧着昏黄，香炉氤氲着欲望，从屋顶垂挂下来的纱帘添了朦胧，掩住了内里的活色生香。

一张虎皮毯子之上，一个男人枕着虎头躺在那里，怀里躺着一个只围了红色肚兜的女子，微眯着眸子，用舌尖轻轻舔舐着他雪白的耳垂。另一个环着鹅黄色抹胸的女子，披散着乌黑长发，十指青葱揉搓着他平坦坚实的小腹和宽阔厚实的胸膛。

另有六七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匍匐在他的脚跟前，调笑着，不时拿一颗水果塞进他的嘴里，亦或是倒起一杯酒，以口喂进对方嘴中，双舌缠绕，舌尖抵触，酒水自嘴角溢出，唇齿分离，扯出一串晶莹，欲分不离。

大门明明紧闭着，可那纱帘却总在微微晃动。

而那男人肤色奇白，如高山最顶上的白雪，不染世俗尘埃，连周遭的女子见了也不觉有些相形见绌。

粉嫩粉嫩的薄唇，平则如樱花一般纯洁无暇，扬亦如玫瑰一般妖艳妩媚。一双桃花眼，勾魂摄魄，只怕望一眼便深陷其中，它不深邃也不清澈，却偏偏勾人。

“公子，公子……”门外有人在轻声唤着，声音很急，却不敢大声招呼。

轻轻打开眼帘，透出一束精光，他深深喘了口气，喊道：“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