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苏姓女子
那些人甩着自己手里的棍子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才骂骂咧咧地离开。
公玉少谨慎,将稍大一点儿的石子扔了出去,只听见石子的落地声,之后好一会儿见没人出来,公玉少才松开了那人,自己率先走到大街上,发现真的没人以后,才往角落里招呼了一声,道:“出来!”
那个人唯唯诺诺的一点一点挪出来,胸膛急剧起伏着,身子也在微微抖动,披头散发的模样让公玉少看不清那人的容貌,但从娇小的身材上基本能够确定是个女子。
她衣衫尽毁,被撕扯地勉强能遮住曼妙的胴体,而公玉少隐约能看见她身上无数的伤痕,有鞭打的,有棍棒的,还有一些密密麻麻结了疤的小红点,看上去触目惊心。
公玉少就站在大街中央,视线在那女子身上四处扫视着,就那么一瞬他竟然忘记了这种行为是很不礼貌的。当那女子缓缓抬起头看他的时候,他忽然间觉得这张满是伤疤和泪痕的脸很熟悉,可一时间也想不起来。
“姑娘,你可有地方去?”公玉少突然开口道。
那女子哆哆嗦嗦地摇了摇头。
“若姑娘不弃,便去在下的陋室吧!虽不富丽堂皇,却也足够挡风遮雨了。”
“多谢公子。”那姑娘轻轻做了一个揖,但就那一个小小的动作也牵动了她身上的伤口。
虽然沾了血迹的长发挡住了她的面容,但公玉少还是听见了因为疼痛而发出来的闷哼声。
“能走吗?”公玉少瞥了一眼她受伤严重的一双腿,脚腕上的那两大块淤青明晃晃地出现在公玉少眼前,刚才躲避的时候就感觉到那姑娘是凭着自己坚强的意志力撑到现在的,不然早就倒地不起了。
可那姑娘却轻轻点了点头,倔强地紧闭着双唇。公玉少扯了一下嘴角,不知为什么竟有点欣慰也有点心疼,也不等她自己走一步,就大步走到她跟前,也不容她拒绝,一把扯过她的手就放在了自己肩上,稍一用力,那女子就毫不费力地上了公玉少的背。
“姑娘别误会,只是在下见你的脚都伤成那样了,要是再继续走的话,你的脚保不保得住,在下可不能保证。”见那姑娘在自己背上稍作挣扎,公玉少忙停下脚步解释道。
句句在理,那女子听了之后也不再乱动,乖乖伏在公玉少背上,用那只满是伤痕的手臂撑着,尽量不与公玉少有过多的肌肤相亲。只是她长长的头发垂下来,弄得公玉少的脖子很痒,但他只是忍着稍稍缩了一下脖子,加快了脚上的速度。
幸亏离自己家不远,陈叔一直等着,一见到公玉少竟带回来一个满身是伤的姑娘,不由得有些惊讶,这才发现那女子竟然撑着自己昏睡过去了。
“陈叔,去把小楼请来,别惊动任何人!”
男女授受不亲,公玉少只好吩咐了一个丫头将那姑娘身上破烂的衣服给换了,顺便让把身子擦干净了,还上了金疮药。即便如今身处安全之所,可她的双手仍然紧紧拽着,额头上沁着细细密密的冷汗。公玉少知道,那个噩梦还在纠缠着她,就连在睡梦中也无法真正脱逃。
再三叮嘱那丫头一定要守口如瓶之后就放她休息了,正巧此时即墨楼也赶到了,一迈进门,就被公玉少抓住了手臂一个劲儿屋里扯。可即墨楼一下就皱了眉头,很嫌恶地用力挣开公玉少的手,公玉少愣了一下,很识相地没说话。
陈叔搬了一张圆凳放在床前,即墨楼朝着陈叔点了点头表示感谢,紧跟着双指就搭上了那姑娘的脉,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那姑娘的面庞。
看他的脸色似乎并不担忧,提起桌上的笔便在那宣旨上飞快地写了些什么,幽幽道:“无碍。”
将药方递给陈叔,道:“定时。”
陈叔恭敬地双手接过,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公玉少双手环抱着胸,望了一眼还在梦魇中继续挣扎的女子,首先就对即墨楼说道:“刚才……抱歉,我……”
“无碍。”即墨楼还是那张不带任何表情的脸,像个冷冰冰的活死人。
“这么晚了还把你叫过来,真是抱歉。不如,今晚便住下吧?”公玉少习惯了这样的即墨楼,撇了撇嘴提议道。
“不了。”说完拎起他的药箱就往外走,但才刚走出门外,就又回来了,公玉少还以为他回心转意了,笑着便迎了上去。还没开口,就听他说道:“有个病人,朱勔。”
公玉少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即墨楼就已经不见人影了。
第二天早上,第五贺麟迷迷糊糊地回来,想先去跟公玉少报到一声,不过一推开门就发现了那姑娘,指尖轻触着她面上的条条伤痕,情不自禁地脱口道:“伤的这么重啊?”
公玉少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迈着步子缓缓进了门,一见到第五贺麟就调笑道:“哟!第五少爷还知道回来啊!”
“呃……”第五贺麟正要问,那姑娘便哼哼着醒了过来。
挣扎着起身,公玉少弯下腰稍稍扶了一把,将枕头垫高一点让她靠着舒服些,第五贺麟第一次在水央小筑里见到不是仆人的女人,不由得心生疑惑。
“姑娘,现在可觉得哪里还疼?”公玉少柔声问道。
摇了摇头,她的嘴唇依旧苍白,却扯出一个微笑,道:“多谢公子相救,苏苏无以为报。”
“苏姑娘多言了,只是……在下……是否哪里见过姑娘?”公玉少猛然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禁不住多嘴一问。
苏苏却摇着脑袋笑了笑说:“苏苏从未见过公子。”
倏地脑海中闪过一丝光亮,公玉少猛地扭过脑袋,逼近苏苏,有些担心也有些局促地问道:“苏姑娘,你……是不是……在街上被带走的?”
或许那个场景对她来说是所有噩梦的开始,她愣了一下,点了点头。第五贺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见公玉少的表情有些不太对劲。
“咦?传说中的王八看绿豆?”第五贺麟哪壶不开提哪壶,脱口而出这句话之后,就换取了公玉少一个寒冰一样的眼神,紧跟着他就装作没看见似的,双手靠在脑后仰着头出门去了。
“陈叔!”然后,就只有门外的一声狼嚎了。
“哎,陈叔在!”
“我要吃鸡!”
一回来就折腾陈叔,该挑个黄道吉日好好折腾折腾他,让他明白什么叫世道艰辛。
关上房门,恍若全身力气都在瞬间被抽空了似的,公玉少靠着墙,喃喃道:“她竟也姓苏。”
跌跌撞撞,过了那么久的时间,隐藏了那么久的伤口,难道终于要被揭开了吗?
即墨楼曾经对公玉少说过:“要想变强,就放开她。”
可公玉少却仰着头闭着眼睛,努力不让自己在这个没感情的人面前落泪,说道:“放开她,我做不到,这对我来说,太难了。”
因为放不开,所以就想藏起来。但藏得越深,被挖出来的时候,就会越痛。
但他不悔,至少,今生有幸,认识了她。
有人说:“当频繁的想起一个人的时候,就是遗忘的前兆。”
所以,公玉少就决定一年就想一次,因为不想忘记那个曾经给过他天堂的淡然女子——苏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