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盛世飞灰
纵使身为麒麟这般高贵的存在,林放的生活亦充满着忧郁与无奈。季氏的家仆们还是每隔数些日子会趾高气昂的过来,后来才得知那是独属于季氏的傲慢。他所送的礼品都是祭天用的贡品,那是只有天子才能有资格送达给林放家的礼物。林放作为旁观于世的麒麟做下了这般断言:“大地交付给人类,将来会发生的丑恶只会更多。他们不配拥有祥瑞,不配久安于盛世。”庄周不愿对此加以批驳,因为他亲眼看到过自己平生所最厌恶的存在。
从乌鹊口中得到什么消息的林离露出了久违的笑颜,那姗姗可爱的样子让庄周一时呆若木鸡忘却了她是一只麒麟。林离兴高采烈地向她的哥哥请求出门一趟,林放知道阻拦不住执拗起来的妹妹只是叮嘱:“看一眼知道他还平安,就早些回来。”林离满口答应着飞奔出去,林放担心自己的妹妹在凡人那出什么意外。出于防备林放召唤出两条长有鸡冠的红色化蛇,并吩咐化蛇看护自己的妹妹必要时可以吃人。化蛇得令立刻遁入土石之中尾随林离而去,小负不知道从哪里取得红色的帛卷递与林放。
看到红色帛卷的林放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庄周从地上捡起因为林放手抖而落在地上的帛卷。打开一看绣有白底的部分近似爬满虫蚁,庄周早年学习各国文字亦未见过如此奇怪的存在。那是天国的文字出自于传说中天帝的手笔,庄周还没有成为南华真人自然是看不懂的。林放平静下来后,将庄周带入一间密室。密室内倒无珍贵的物件,只是墙上画满了神秘的图画。
“子休兄弟你所要了解的奥秘尽在这壁画当中,我希望你能独自在里面参详。石室的大门会在你参悟的时候自然开启,到那时你我再见!”说完大门缓缓合上,密室之内只余盘腿坐在地上的庄周。庄周初看满墙混黑扭曲着的图案不知是何意味,但不知何故收束于自己体内的无争又不听话地出来活动了。这时的无争变成了一柄雕纹美妙的双刃长剑,长剑飞向墙壁一顿乱划庄周想要阻止却来不及。
当墙壁上所有的图画均被无争破坏时,石室之内四处都有乌黑而浓重的云气滚滚而来。湿寒的云气让庄周浑身冰凉视野只余半步,庄周的耳边忽听得齐刷刷地一片礼拜之声“参见天子,我等愿肝脑涂地陪侍左右。如有悖逆,粉身碎骨!”庄周才发现自己被换上一身黑色龙纹的长袍,脑袋上被冠以缀上十二琉的金冕,腰间所服正是划墙的无争。眼见浓云不见,自己置身于一座大殿内的高台之上身后即是金色的王座。而高台之下跪满了服色各异脑袋上配有冠冕的诸侯,他们的脸朝向地面没有人敢仰视着庄周。
庄周寻思半晌后命令道:“列位皆且免礼,我有疑问想问列位。知道答案的请如实的告诉我,一问尔等谁为天子。”殿内群臣闻言齐刷刷地站起身来,站在最前一紫袍金冠的老者答道:“回陛下,执配无争之剑的就是天子!”庄周听后把腰间的无争重摔在几丈外的地面上,又说道:“再问尔等,谁为天子!”众卿匍匐于地紫袍老者答:“不是别人,正是陛下!”庄周对这个回答比较满意于是下令说:“都可以起来了,我最后问一个问题。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从实招来!”群臣起身齐声应答:“臣等乃云气尔!”
庄周大喝一声:“退下!”大殿、高台、群臣皆化为云雾般的存在,除了手中的无争一切均为虚妄。庄周挥舞着无争遮蔽住视野的云雾全都消散,眼前除了被无争所捣毁的壁画什么都没有。此时庄周好像也明白了什么捧腹狂笑着,那时他已经知晓了关于无争的全部奥秘。就像林放当时说好的那样,石室的大门重新开启。不过等在门外的不是林放,而是泣不成声的小负。小负的手里捧着一只雪白的犄角,庄周自然能一眼认出犄角的主人正是林放。
“林放兄他怎么了!”知道发生不祥之事的庄周大声朝小负吼叫着。小负哭泣着告诉庄周林放遇害了,临死前林放拼着最后一口气把自己头上的尖角交给小负。意在把尖角托付给庄周,小负取出林放早已预留好的书信。林放是故意去送死的,因为一切都是早就被安排好的命运。林放若是有意反抗同处于禽兽之列的人类岂能伤害麒麟,他希望庄周不要为自己大开杀戒。林放虽死但天帝会把他的灵魂安放在纯洁平静之所,那里是所有神物的家园只是自己不能再与庄周相见。
除此之外林放还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庄周能运用无争的力量把妹妹送回原本的家园。他已经想通了就算是妹妹在凡间能邂逅比公冶长更值得去爱的凡人,但是人间毕竟肮脏多于洁净。仁慈的麒麟存世只会饱受各种不应受到的伤害,在信中庄周亦得知用无争连接麒麟生活的黄回之世的方法。
走出密室来到地面上林放的家宅不知被何人烧做废墟,火苗还在烧得焦黑的门框上跳动。小负不知何时不见,眼前的林离已经变成了麒麟的样子。数十支箭矢朝着林离的方向飞来,庄周轻易地让箭矢变成了残渣落地。眼前一队人马朝庄周和林离开赴过来,为首的军官举着剑向庄周咆哮道:“是哪个混账阻在君侯秋狝的道路上,马上给我滚开。”怒极的庄周大喊了一声混账,无争如黑色闪电一般飞出。那几十人的队伍之中,只留下了一个被削去两只耳朵的小卒回去报信。
林离变回人形跪在地上哭泣说:“哥哥死了,他们还要从我的尸身上拔取麒麟角给新任的季氏族长熬药。”庄周扶起林离搂住她安慰道:“不用害怕,你的哥哥已经告诉我让你回黄回之世的办法了。”说完便在口中默念动着十六字祝文:“胡不归乎,黄回有方!胡不弃乎,尘境混罔。”庄周手捻剑诀以气御剑,无争由一增二直至成为八剑。八剑围在林离周身飞旋着,林离全身溢满乳白色的光辉。林离在乳白色光辉之中身形越来越小,直至所谓化为一团白色光点在庄周的眼前消失。
所谓鲁公围猎的队伍将庄周一人团团围住,千万箭矢被庄周闭着眼睛用剑压碾压为尘。伴随着先头部队人马俱碎,任凭新上任的季氏家主如何叫骂士兵们也不敢再上前送死。他们放下武器慢慢地后退,庄周不屑于取走这些宵小之辈的性命。只是带有嘲讽的意味朝着躲进马车里的权贵大喊着:“您满意了?麒麟再也不会降临尘世了!”
庄周一步步远去,不知走向何方。这场实际上以拔取麒麟角为目的围猎行动终以闹剧收场,但为掩人耳目猎了头麋鹿充数其掩人耳目冒充祥瑞。孔子知晓了季氏那边放出的假消息,配合着说道:“麒麟啊!你怎么没到太平盛世就冒出来了呢?”深通《易》理的孔子用龟卜占算出了真相,知晓着林放的死因他哀叹着:“高洁的麒麟无辜见害,我怕是我们要获罪于天了。我所希望看到的盛世恐怕永远也不会来临了!”说完孔子大口吐出了鲜血,之后染上大病不久去世享年七十有二。
在鲁国军士眼中消失了的庄周实际上是回到了一百多年后的泰山之巅,这时的庄周已然觉醒他会和凡俗们越行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