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容云鹤在家里等了许久,不见菲妤归来,思索着是否出了事,于是上街去寻找,集市不大,他每走过一个摊位,便向老板描述菲妤的模样,问他们见过没有,大多数老板都摇头表示不知,直到在一家卖风筝的店里问到了菲妤的消息。
那老板说似乎看到这位姑娘往五老峰方向去了,他于是沿着街道往五老峰方向行去。到了山下,询问村民,都说没见到过他所指的这位姑娘,村民们说她或许就在五老峰附近的地方,让他好好找找。
与五老峰邻近的地方,只有一座闲池阁,就坐落在山下,她会不会回闲池阁了?思及此,他大步向闲池阁走去,里面却空无一人,他在附近兜兜转转,怎么也找不到一个人影。
直到他看见闲池阁右侧门附近有一些排列奇特的石子,这难道是她留下的暗号?
容云鹤看到暗号,思索了一阵,方才领悟这是有结界的意思,可他怎么进入这个结界呢?人的眼睛或许会欺骗自己,可是动物不会,他决定用飞鸽传书给菲妤她们传递信息。他把纸条夹在鸽子腿里,然后把鸽子放进结界的入口处,果然不一会儿,鸽子便飞不见了,许是进了结界。
菲妤和柳夫人还有那几十名女子在那结界里绕圈,结果又回到了原地,菲妤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找了,不找了,累死了,看来我们是要交待在这里面了。”
柳夫人道;“那也不一定,你看见那只鸽子没有,之前并没有发现有鸽子,这鸽子分明是从外面飞进来的。
听柳夫人这么一说,倒也是觉得这鸽子奇怪,于是把它抓了下来,它的腿上有一张小纸条,菲妤欢欣雀跃起来,原来是容云鹤,他就在外面,他让我们跟着这鸽子走,一定能走出这个个结界。
于是,她放开了鸽子,跟在鸽子后面,穿过层层叠叠的树木,终于走了出来,出来后,她第一个发现躺在石壁上的容云鹤,她从后边突然蹿到他面前,吓了他一大跳,“云鹤,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们真要困死在里头了。”
容云鹤缓过神来,看到不光是菲妤,还有柳夫人和几十名妇女,“公主,我也不确定它会不会带错路,我只是赌了一把,看来这鸽子没让我失望,所以我决定,放生,不把它做鸽子汤来聊以慰藉了。”
“你不仅不能把它做汤喝了,你还要好好奖赏它一些好吃的才是。”说着,菲妤便高高兴兴地抱起那鸽子,打算拿回家里去养。
为首的一个女子说道,“今日,多谢女侠相救,我们感激不尽。”
菲妤说道:“快别说了,怪肉麻的,既然都出来了,快回家去吧。”
那女子又说道:“姑娘有所不知,那些人要是知道我们跑回了家,他们还会来家里抓我们的,况且,我们的父母都惨死在他们手下,现在我们都是无家可归了。”
听到这里,菲妤望了望容云鹤,询问他该如何处理,眼下这群无家可归的女子该何去何从。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何不让柳夫人将她们收归闲池阁门下,教她们习武杂艺?容云鹤建议到。
”这个方法不错,有阁里的姐妹们保护她们,我也放心了。“菲妤说道。
于是,菲妤向她们介绍了闲池阁,称这里就是她们今后安身立命之所,有柳夫人和一众姐妹保护,黑衣人是断不敢闯入的。
姑娘们听了,纷纷表示愿意,这件事才就此作罢。
其中一个名叫苏兰的女子道出了她的顾虑,“恩公,我之前生病,是被我哥哥安排在一个农户家里养病,现在他肯定四处在寻我,我该如何联系上我兄长呢?”
菲妤听她这么一说,转念一想,说道:“是啊,你哥哥不知道你现在在闲池阁,让他怎么找你?不过,我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就像我之前给云鹤暗号,让他能找到我们一样,你也做个暗号,只有你和你哥哥看得懂的暗号,我想他一定能明白你的意思。”菲妤建议道。
“好,我试试吧”她回答道,就这样,她在长谣城内的大街小巷都画了一个只有她哥哥明白的标识,现在只差等待消息了。
话说那苏恒决定再相信一次那老道的话,用铜盘感应他妹妹的所在,可他找了两天两夜都没有下落,他不禁有些气馁。直到他看见他妹妹留给他的暗号,一直指向五老峰方向,他才恍然大悟,而越往五老峰方向走,铜盘的感应越大,看来是这个方向不错。
行至五老峰下,那感应越发强烈了,快找到了是吗?他在心里这么想着。
五老峰下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座阁楼,他叩开了阁门,看见他妹妹赫然站立在门前,他欣喜若狂。
“哥哥”苏兰唤到。
“妹妹”苏恒一把过去将她抱在怀里。
菲妤不忍看到这种兄妹相认的场景,把头别了过去,与亲人太久的分离,已经让她麻木了。
兄妹相认的两人,有着说不尽的话,苏兰将怎样被黑衣人抓走到怎样逃脱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苏恒,苏恒对菲妤和云鹤有着说不完的谢意。
可是菲妤总感觉苏恒很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苏恒进来一眼便认出了菲妤,他清楚他俩在温宿国王宫见过面。
“原来是你”苏恒说道。
“你是?”菲妤还没反应过来。
“在耳房,你解开我穴道,然后我逃走……”苏恒解释。
“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日的刺客?”菲妤恍然大悟。
“是啊,那次点了你的穴道,害你被抓,实在是在下的错,如今你不计前嫌,救了我的妹妹,在下实在不知如何感激。“苏恒一时语无伦次道。
“看来咱们是不打不相识,上次的事,既然已经过去了,我也没必要再责怪于你。”菲妤道。
“多谢姑娘宽宏大量,大人不计小人过,姑娘若日后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尽管开口,在下定当为姑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苏恒发誓道。
“小兰,既然你哥哥找到你了,你是跟你哥哥走还是留在闲池阁,全凭你自己意愿,不过闲池阁永远是你第二个家,你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菲妤对苏兰说道。
“谢谢姑娘收留之恩,既然我们兄妹二人已经相聚,我也不必再留在闲池阁了,这几日,多谢姑娘和几位姐妹的照顾,我跟我哥哥,明日便离开闲池阁。”苏兰说完,望了一眼她哥哥,嘴角裂开了久违的笑容。
第二日,菲妤送走了苏恒苏兰兄妹二人,其余的几十名女子都留在了闲池阁内,每天,柳夫人都要教习她们武工和各种技能,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
其实,早在一开始,容云鹤便看出来柳夫人是曦王妃,可他诧异的是,菲妤如今还不知道她就是她的亲身母亲,曦王妃为何要隐瞒菲妤呢?这让他没敢明里告诉菲妤,而是暗地里找上了柳夫人,向她问道:“曦王妃,我没猜错的话,您就是曦王妃吧?”柳夫人没有回答。“你为何不把您是她亲身母亲的事告诉公主呢?”容云鹤又问道。
“曦王妃早已死了,现在我是闲池阁的主事柳夫人,请你日后也这样称呼我。”柳夫人说道。
“那您不打算告诉公主了吗?”容云鹤又问道。
‘她现在过得很好,我不想让她知道后会有负担,所以请你也不要告诉她。”柳夫人说道。这次换他没有回答,柳夫人似乎看出他为难的心思,又说道;“就让曦王妃的秘密永远埋在泥土里吧。”
容云鹤一连几天,精神都有些恍惚,菲妤见了,问他怎么样,他总是摇摇头说没事,说公主不要担心之类的话。
菲妤也没有多想,可能云鹤太累了吧,休息几天就会好的。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闲池阁外不太平,那些黑衣人发现地牢里的女子全部逃跑,派出一大拨人在五老峰附近四处搜寻。
菲妤在阁内知晓了此事,与柳夫人商议道;“她们会不会找到闲池阁来?”
柳夫人道;“他们应该想不到姑娘们就在闲池阁,就算他们怀疑这里,也不会擅闯,我们这里有八大高手保护,你就放心吧。”
“但愿如此吧。”菲妤道。可是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群黑衣人把闲池阁围得水泄不通。
“柳夫人,你说的高手呢?”菲妤道。眼看快要抵挡不住了,柳夫人一声口哨,八大高手翩然而至,无独有偶,把大高手都身穿白服,这一黑一白缠斗起来,就像棋盘上的两盒棋子,不分胜负。
那几十个女子躲在阁内,不敢出来,眼看那些黑衣人就要攻破八大高手的阵形,她们越发害怕起来。
菲妤和柳夫人在前边帮助八大高手对付那群黑衣人,黑衣人个个都头戴面具,看不清他们的真面目,就在她们被打得节节败退的时候,一声马哨响彻天空,随即出现几百名将士将闲池阁团团围住,一张熟悉的面孔随着旁边倒退的树枝,逐渐清晰起来,掩映在层层树梢间,被阳光照射得全身散发出金色的光亮,是齐烨?
他带兵来救我们了,菲妤心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他怎么来了?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容云鹤给他们带的信,通知了齐烨,他才能及时过来援助。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他的身影,有种莫名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那群黑衣人见情形不对,对方搬来了救兵,不宜恋战,于是纷纷甩弹消失在了烟雾中。
“多谢主公相救”。柳夫人走到齐烨的马前,俯身拜谢,齐烨慌忙下马搀住了柳夫人,“夫人客气了,闲池阁是我第二个家,哪有不保护的道理。”他一边说,一边斜眼看了看愣在一旁的菲妤。
菲妤正欲说谢,就被齐烨拦住了,“别,别跟我道谢,我来这里是有要事处理,救你,实属顺便而已。”
救就是救嘛,还那么矫情,菲妤心里戏谑道。不过确实都亏了他带来了援兵,不然仅凭自己和柳夫人,迟早抵挡不住那些黑衣人的进攻。
“你们怎么跟拜火教结下梁子的?”齐烨不解问道。
“什么教?拜火教?我们根本不认识他们,我们只是救了被他们抓去的无辜女子。”菲妤说道。
“原来如此,就是说你们事先并不知道他们是拜火教的人?齐烨又问道。
”那还用说?什么拜火教,拜月教的,我们根本不认识他们。“菲妤有些不耐烦道。
“那么现在就有一个问题,拜火教的人抓这些无辜的女子到底有何目的?”齐烨说道,“还有,他们的巢穴为何会在闲池阁附近?”种种疑惑浮上心头。
齐烨在闲池阁内审问那些女子,从她们身上的值分别是怎样被送进结界的,大家的回答都殊途同归,这些女子身上都有一些共同点,即都会唱歌跳舞。她们虽然不知自己被抓到底有何用,可齐烨却看出了端倪,“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女子是专门上贡给拜火教王的祭祀用品。”
菲妤期限不明白,听他这么一说,牛头倒还对得了马嘴,说得有几分道理。
“我们算是跟拜火教结下梁子了。”齐烨说道。
“你怕?”菲妤不怀好意地问他。
‘谁怕了?只是他们如今虽然撤去,不知何时又会回来找麻烦,那时,没有我,你们如何抵挡得住?“齐烨正思考着应对的法子。
齐烨将那几百将士驻守在闲池阁附近,并命人24小时看护,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即通知他。可他还是觉得这非长久之计,治得了表,可治不了本。
果然,这天晚上狂风大作,那些黑衣人如鬼魅般游荡在闲池阁的周围。
菲妤从梦中惊醒,起身走出自己的房间,看了看四周,静悄悄的,总感觉那里不对劲,突然在她面前出现一团黑影,像身形巨大的雕,向她冲过来,抓起自己的衣服,就往外头飞,就像老鹰抓小鸡一样,将她拖到半空中,她着实被吓到了,大声呼救,驻守的将士闻声,立即通报了齐烨,齐烨在庭中果然看到菲妤穿着睡衣被大鹰叼在空中,摇摇欲坠。
眼看菲妤就要被大雕带走了,齐烨取出身后的毒箭朝大鹰射去,那鹰像是穿着钢甲似的,刀剑不入,它的叫声响彻天地,它不停的在空中打着转,它脚上的菲妤被转得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直想呕吐。
齐烨见刀剑对其无用,便命人张开大网,朝大鹰甩去,那鹰老老实实地困在绳网里,他终于制止住了大鹰,他轻功一跃,跃到那张网上,从大鹰脚中把菲妤抢了过来,两人在空中旋转起来,就像落花般缓缓着地,他横抱着她,她的衣角在空中翻飞,就像柳絮一样飘缈,他一时看得恍了神,没抱住她,把她重重地摔倒了地上。
菲妤表情一拧,对他大喊:“你干嘛?还嫌我不够倒霉,竟然如此摔我。”
齐烨回过神来,赶紧俯身将她扶起来。
菲妤没有理会他的连连道歉,扶着腰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指着那只大鹰问道,“这又是什么东西,竟把我拽到了云里,我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你不是在做梦,这是只大雕,应该是拜火教的神物。”齐烨解释道。
“有时拜火教,你怎么能那样肯定就一定是拜火教?”菲妤问道。
“它爪子上像火焰一样的一团印记,就是他们的标志。看来你是被他们给盯上了。”齐烨说道。
“是我放走了那些女子,理应由我来承担这些后果,好在他们不知那些女子藏在哪儿?”菲妤虽然平日里喜欢闹些小聪明,可关键时刻,还是能担待的,这也是齐烨对她有好感的理由之一。
黑衣人的出没,让齐烨联想到了1年前他和水含烟到过的地方,鬼域。那本是沈毓玦的地盘,如今拜火教的人出没于此,其中定是有什么关联。
上次他们是涉水逃离了结界,这次菲妤他们竟是靠着鸽子指路出去,她们殊途同归,看来这鬼域里面也和从前不一样了。
沈毓玦和拜火教勾结,究竟要做什么?齐烨正思索间,菲妤爬上了阁楼顶,试图用手去触摸那只被困在网里的大雕。
“你在做什么?危险!快下来”齐烨反应过来冲菲妤大吼。
“刚刚你把我重重摔下,我现在要再罚你一次,将我抱下来,你可敢不敢?”菲妤挑衅道。
“这有何不敢?”说完齐烨便轻身一跃,跳到楼顶,和菲妤并肩而立。
此时的月光正洒满楼顶,在一片交相辉映中,只见一对璧人临风而起,似乎要登临仙界一般。齐烨带着菲妤绕着绳网飞了一圈,才缓缓下落。
“下次如果再抛下我,我决不饶你。”菲妤说道。她的脸庞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明净,就像一块碧玉静静的躺在湖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