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夜半封龙
燕何王不动声色向昝先生低声道:“此人我见过一次,在飞天广场之上,只不知功夫路数如何。”
“试试便知”昝先生亦低声答道,继而扬起笑脸朗声道,“我乃栖火流云府佐温酒先生昝风肆,这厢有礼,燕何王多日未归,我家府主想念得紧,无法,我只得来带他回去”
“哼!”一声雷霆动喝,昝先生与燕何王只觉身形俱是一震,接着便听得那大汉道,“那肖云祭果真想称帝想疯了吗,自称八方帝也就罢了,还搞出什么佐温酒先生这等可笑称呼。”
昝先生脸色变了三变,阴声道:“朋友这话说得却是有些冲了,还未请教?”
“老子便是霜天宫郭门门主路落天,冲又如何?若觉不满就来杀了老子啊。”
“得罪了。”昝先生一抱拳,忽得如同鬼魅一般展开身形,不过呼吸之间已然到了路落天身前,那广袖忽得一甩,一只覆着层鎏银铁甲的拳头便现了出来,直击路落天面门,啪的一下却被路落天将拳头牢牢挡了下来,死死捏住。路落天本就高大异常,高逾七尺,那昝先生寻常人身材不过五尺开外,远远看去就如豹子搏熊一般,相差甚大。
“哼,昝风肆是吧?你可知我郭门武学厉害在何处吗?”路落天忽然出声问道,昝先生被这一问愣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问道:“何处?”
“摧城拔寨!”字音方落,只见路落天右脚向右平移两尺,重重一踏,双脚下的地板应声而开,龟裂出无数细纹四散开来,接着左手发力,拽着昝先生右手生生将他提了起来,再一发力,便将昝先生抛了起来。
那昝先生惊愕之余忙在半空稳住身形,低头一瞥瞬间魂飞天外,却只见那路落天手中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柄长逾八尺的长枪,虽在外人看来已属巨物,然提在路落天手中竟如寻常玩具一般轻巧。
“呵呀...哈!”路落天一声巨吼,体内真气翻腾,那枪上也隐隐现出血红光芒,接着便见他将枪狠狠一抖,对着昝先生的位置用力凌空挥出。
昝先生一瞬间只觉被一道罡风击中,身形一滞便被狠狠一带撞在了墙上,那道罡风却透体而过,便听的耳边一声轰鸣,这偌大的封龙殿被路落天就这么持枪一挥便被削掉了整整一个角。
“果然...不同凡响...”落下的砖石瓦块堆成的石堆之中,昝先生缓缓的站了起来,路落天正欲上前却只觉一道劲风袭来,打眼看去,却见昝先生背后的石匣不知何时已被打开,那阵阵劲风便是从那石匣裂开的不过二指宽的缝中透出,只见昝先生手中提着一柄不过一尺长的土黄色小剑低低说道,“燕兄,拔剑,无甚可惧,唯一莽夫耳。”
忽眼前一花,昝先生的身形竟就这么消失了,下一刻,路落天就只看见半截土黄色的剑刃从自己的肚子里钻了出来,再抬头,只见燕何王已经持着那把当日飞天广场上所见的赤红长剑冲将上来。
“嗤”一声闷响,路落天的左肋又中一刀,然观其却毫无惧色,道:“不错!老子是一莽夫,所以永远不知道什么是累,也永远不知道什么是痛!”说罢,提枪回身一挥退开了昝先生,再反手一肘正中燕何王肩膀,反手提枪一刺一挑,将燕何王狠狠甩了出去,接着便见他单手持枪追着昝先生,尽是大开大合的扫、劈、砍,每一挥出必有一道罡风袭出,偌大座封龙殿竟在这阵阵罡风之下被削的七零八落。
“呵呀!”路落天大吼一声,枪走奔雷势直直的刺了出来,却见昝先生回身用剑用力将枪挑开,巨力之下竟被震出数丈远,将将站起来便见路落天又已追将过来,一杆长枪狠狠劈了下来,不得已只得将剑一横一挡,不过堪堪挡住了长枪,却瞬间带着周围一圈的地板陷下去一尺有余。
路落天正欲再来一枪,却听得身后破空声顿起,回身将枪用力一挥,才将杀将上来的燕何王逼退,正欲回身再杀忽的听见封龙殿的大门被猛地推开了。
“路师弟勿要冲动。”路落天回身看去,却见樊落玄与东方落尘走了进来,微微一愣,问道:“樊师兄?东方师弟?你们怎么来了?”
就是这一溜的停顿,昝先生便以与燕何王汇合,二人站在与三人对立的方向冷冷看着。
“你也太是冲动,一个人就这么急急赶了过来,有没有被伤到哪里?”东方落尘如是问道,路落天一笑,道:“无妨,这种三脚猫的伎俩怎么可能伤到我”说罢将枪一抖,道,“樊师兄且歇息片刻,待我打发了这二人再说。”
“且慢,我找你正是为此事而来。”
“唔?”路落天皱了皱眉头看着樊落玄,一脸疑惑,问道:“所谓何事?”嘴上问着心中已是怪异之极,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樊落玄沉吟些许,却不答路落天的问话,转过身去冲着那二人方向一抱拳,道:“栖火流云府佐温酒先生昝风肆虽在天下并无走动知者不多,然当年一怒拔刀为红颜追杀‘山州五鬼’并将其五人一一斩杀的‘流风公子’公羊霜,在下可是如雷贯耳。”
那昝先生听闻如此,眼中闪过一丝惊愕,皱了皱眉头,正欲开口却听樊落玄接着道:“栖火流云府帝座下掌剑使燕何王,也就是妖星梼杌。那日在飞天广场有过一面之缘,你的那把流焰长剑我可是看在眼中记在心中,呵呵,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当年号称蜀中第一的‘鬼火王’屠冷所使之兵器也是一把流焰长剑吧,恩?哈哈...”顿了顿,故作若有所思道,“啧啧,说来着栖火流云府当真是个奇妙地方,难不成肖云祭也同你们一样...呵呵...”
“阁下究竟是...?”昝先生微微眯起了眼睛,神情不定的缓缓问道。
“我是墨门门主樊落玄,至于我怎么知道这些的并不重要,然...”樊落玄踱了两步,不知有心无心,正走到路落天身后,“重要的是...”在对面两人惊愕的眼神中,樊落玄猛地一掌正击在路落天后腰之上,接着道,“重要的是,我要让你们二人记住我今日的相助之恩。”
那看似轻巧的一掌击在路落天腰上竟让这七尺高的汉子轰然倒下,观那樊落玄脸上却还是无一丝表情,道:“郭门功夫,动如火掠不动如山,所谓摧城拔寨也确有其事,只不过这罩门就有点尴尬了,呵呵,谁能想到这七尺高的汉子后腰竟然是最软弱致命的部位。”而东方落尘也是一脸漠然的看着二人,全然不去看一眼路落天。
“樊、樊门主,你这是什么意思?”燕何王问道。
“方才说的不够清楚吗?”樊落玄说着从地上捡起路落天的长枪,那枪长八尺,足足比樊落玄高出一半,然他拎在手中却轻松抖出了一十二朵枪花,单手持着枪舞了起来,轻松如斯好似把玩自家玩具一般,接着顺势就直直刺在了路落天背后心脏位置,将其狠狠钉在了地上,路落天闷哼一声,便再无生气。
“昝风肆,樊某有一不情之请。樊某并非持恩相挟之人,然此番却也是算是不得已而为之了。”樊落玄又踱了两步,道,“今日救你二人,樊某也是有些私心,还望二位将来能在樊某需要之时助我樊某三件事。”
昝先生一愣,却是心头大喜,料定霜天宫必遭巨变,便拱手道:“樊门主放心,今日相助之恩我二人定不相忘,他日若有难处时,只需差人来寻我便可。”
“如此甚好。我路师弟这柄长枪唤作‘荷花洒酒’,虽不如九天九幽之流,但也算是一代神兵,二位可持此枪回去邀功,料想那八方帝必定大悦。”说罢将枪抛向二人,燕何王使了使暗劲才堪堪接住。
“樊门主,那我二人便先行告退。”
“恩,去吧。”
昝先生走到了殿门前,忽回头问道:“樊门主,怕是日后再见,我等便要称你为‘樊宫主’了吧?”
“哈哈。”樊落玄未知可否的笑了笑,昝先生会了其意,笑着抱了抱拳,便离去了。
“师兄...”待二人走后,东方落尘悄声唤了一声。
“恩,无须有负担,你也说了,为了大业,必有牺牲。”
“是...”东方落尘说着,便取出了那双名唤“苛步”的蝴蝶双刀,定了定神,掌中发力,只一瞬,便见樊落玄整条左手已与身体分了家。
东方落尘收了刀,为樊落玄细细将伤口包扎好,抬头看去,只见樊落玄顶着一头的冷汗却还兀自微笑着。
“霜天宫呵...”樊落玄扭头看着自己左肩齐齐的伤口,仿佛情不自禁一般大笑出来,“哈哈哈哈,霜天宫啊...”
霜天宫建宫一百一十六年,四代弟子,郭门门主路落天,战死于封龙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