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权相仲行
庄周在右相夜咏的家里赖着住足了两年,在朝堂上跪奉着的公卿的面孔已经大多换新了。与右相同级的左相换成了一个雄心勃勃的后生,这个后生一头沧桑的银发面相正派却总有令人望而生畏的感觉。三十出头而身居相位在天吴的历史中已算是破天荒,他被提拔上去的理由仅仅是无玉在庄周面前说的一句:“我看着左相的老脸有些厌倦了,去选一个你看着适合做相国的人再来告诉我吧!”
虽说左相邾仲行被选拔出来的理由比较荒诞,但恐怕没人会觉得他位居相国之位的事情是荒诞的。仲行确实是在人望和才学上都很难被挑出毛病的存在,尽管他总是一副难以相近的样子。仲行的父亲是司掌整个国家税收的大长秋,身为膏粱子弟的他虽说处事冷漠却鲜有什么行为不轨或炫富的传说。
按照天吴的法规像县官级别上至州官是可以用钱砸过去的,以大长秋邾瑾的财力别说地方官就是个世袭的公侯都可以轻松砸下。可是邾仲行却对用钱砸出的官衔爵位不感兴趣,他自找麻烦四处游学凭借过硬的水平进入了天吴官立的最高学府天庠贡院。除了德操一门仲行会·故意交白卷,国史、军略、数算、文曲、手艺诸门的业绩均傲视群英。这些东西都是在天庠贡院的档案里能查到的,所以当邾仲行二十刚出头的时候便被院长李瑛举荐给老天吴王姬格希望他能出仕。
姬格看过邾仲行的资料,按门庭才识等各方面考虑的话他确实能堪大用不过毕竟是个年轻人。为了不让邾仲行过于盛气凌人,姬格便先委任邾仲行在天吴北境的济河上游的南怀县担任长官。南怀县在邾仲行的治理下虽然没能上报出什么可喜的业绩,实际上却也是一片祥和太平。可是这样是没有升职的理由的,邾仲行只能继续留在县官的位置。
庄周倒也没见过邾仲行,只是在天吴国国丧期间出游唯有到了南怀才退去了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南怀的百姓各安其业仿佛不知道国家发生了什么一样,只有穿着黑底赤色纹理统一服装的差役的脑袋上系上了一条白布。可那里让庄周觉得平谈到无趣没待多久便回去了,不过总算让庄周多少有了丝特殊的印象。邾仲行就凭着这一丁点的印象登上了他仕途的第一次巅峰,可是他的下属们却没有在邾仲行的脸上看到半丝喜色。
在任上尽职干了九个年头的邾仲行独自收好自己的行囊离开了南怀,没有来自属下和民众的挽,留在大街上只是一名没被认出来的过客。回到位于国都建安城的父亲仅次于皇城繁华的府第之中,得知儿子将为左相的邾瑾想举办宴会庆祝。邾仲行认为没有这种必要,只是叫来了自己家的账房把自家所有的收支全都记在自己的脑海里。
身为左相的邾仲行在刚上任的第一个月里便亲自登上建安城的北门,将一副巨大的卷轴从城头上垂下让所有建安城的人都看到上面令人震惊的内容。从这一刻起整个天吴国将发生前所未有之变化,卷轴上罗列的是一大群官员的名字其后便是他的收入来源和家产总额。邾仲行家的家产约780亿钱是当之无愧的排在卷轴最上方位置的,这样的做法引起了其他在卷轴上没有名字的官员的声讨。
声讨当然是无效的,无玉在朝议上当众表示对邾仲行的做法表示支持。次日无玉的案桌上便被递上了一堆辞呈,无玉早有准备地给予每一个递交辞呈的官员一份赦免书表示不追究辞职前的任何过失。很快邾仲行便安排自己中意的人补上了留下的空缺,无玉一眼望去所能看见的多是天庠贡院走出来的人。
让无玉更新奇的是,这批新的朝臣都不再向自己下跪。邾仲行拱手向他拜了一拜然后挺直腰杆告诉无玉:“经众臣朝议从今以后没有做过亏心事的臣子都应当直面君王,做下愚行和身犯重罪的才应当失去人格低人一头。请陛下在这份文书上加盖玺印吧!”无玉十分玩味地看着直面自己的邾仲行问道:“左相这是你的意思吗?”
邾仲行弯腰向无玉鞠了一躬:“这也是群臣商议后的结果,如果君上不允的话我们还会坚持上交同样的议定结果。”无玉闭上眼睛举起玉玺将手掌轻轻地张开,但闻“砰”地一声玉玺正好落在正确的位置。除了邾仲行其余的大臣们的脸上都多了一抹苍白,无玉坐在王座上边抽搐着边笑着问:“请问左相我可以把玉玺留在那回去休息吗?”
无玉听到了一句“请便!”邾仲行和其他的朝臣站成了齐整的序列一齐喊道:“恭送我王!”无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议事的正殿,他以后也可以不用再来。自那一天开始无玉之于国事商榷的整个过程而言就是一抹空气,而邾仲行并左右二相为首相成为天吴国真正大权在握的第一人。身为第一人的邾仲行以全民投票的方式通过了废除买官惯例的文书,而之后天吴国的官员更多地向通过严酷考核的有能之人开放。
无玉没有多少参与朝政的机会,庄周就更加清闲。在国王的寝宫里庄周看到了穿着水蓝色衣裙清丽动人的身影,不用说自是那个被囚禁了两年的囚徒。“陛下!邾仲行的行为之于你而言已经算是背叛了。如果君王有意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将其一剑封侯。”庄周的袖间抽出了青色的锋芒等待着无玉的命令。
大权旁落的无玉看着身旁的美人满足地笑着说;“我已经有了想常伴身边的人,那些人的脸看不到也罢!反正他们也没法把我从这个国家驱逐出去,对了我们想去街市上转一转先生愿意和我们一道吗?”庄周轻挥衣袖散去了凝聚在指尖的剑气,他闭着眼感慨着说道:“吾玉陛下,我真的把你的儿子带入了一条并非王者的道路。”
的确无玉本身就对成为天吴王没有半丝的兴趣,这样或许是解放了他。庄周的身影消失了,无玉未能察觉因为他根本无法察觉。无玉的眼里、心里、脑海里早就被与他朝夕为伴的女人所占据,他正高兴地和那个女人计划着去看建安城最热闹最有趣的景色。或者根本不需要什么计划,没有政务和国事的烦恼没有目的地游遍所有的大街小巷。
但事情总是自己想象着的才是美丽的,就是无玉生活着的宫禁之地也少不了邾仲行插手的地方。按照首相的新规定照顾国王的人要随时将国王及其亲眷的行动如期汇报给首相新组建的台阁,准备拜见无玉的邾仲行在闲聊着的侍从们的嘴里知道了无玉要出游的计划。
觉得事情非同一般的邾仲行下令让军队封锁了皇宫,并将无玉出游的事情搬上了议程。一番七嘴八舌的商讨过后,无玉的确是可以走出宫殿不过要在层层的保护之中按大臣们选好的路线进行。邾仲行的做法彻底触怒了无玉,群臣见到了来自一向喜怒无色的国王最可怖的怒相:“攫取权力也就罢了,难道连我的行动也要获你首肯吗?”
邾仲行丝毫无惧只是跪在无玉的面前进言道:“太阳高居天中遥距万里尚能将河水蒸干,如果它降临在大地会如何呢?海龙身姿延绵数里,纵使万般小心它自身也不免会惊起狂风巨浪。”无玉从邾仲行的话里听出了什么便听从了邾仲行的安排。
与一同为宫中囚徒的佳人携手从王宫的后门出发,无玉看到了早就骑在墙头坐着看着自己的庄周。庄周对无玉致歉说:“对不起了陛下,我也是首相那边派来盯着你的人。”无玉长出一口气:“这国相早说放心不下我的是你,我倒不必生这通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