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富贵占韶光
金簪儿回到自己屋内,把头上的耳挖、珠串取下,理好装回匣子,又换了件家常衣裳,才往高宁馨屋里,把匣子捧到宁馨面前,宁馨亦正卸妆,睨了一眼,道:“怎么回事。”金簪儿道:“回侧福晋,节过去了,便来还侧福晋。”
宁馨道:“这算什么,给你的你就拿着。今儿过去了,不是还有八月节吗?你没几件像样的首饰也不成。王爷近来忙,没有心思在这上面,福晋又素行节俭恭谨,虽也赏下首饰,可花样上又不太衬你,你这年纪,正是珍珠一样的年华,原该用些珠玉之饰的。”金簪儿道:“
侧福晋这般说,妾身多谢您赏赐了。”说着深施一礼。高宁馨笑道:“免了罢,你将来若有好首饰也想着送我一件两件也就是了,整这虚礼做甚?”金簪儿笑盈盈地道了声“是”。高宁馨又道:“我问你句话,你可千万别恼我。”
金簪儿道:“有什么话,侧福晋您问便是。哪有什么恼的呢。”高宁馨道:“你金家原也是诗书望族。看你行事,虽是比别的更活泼,不像陈茉儿那般沉静,可也是知书达礼的,怎么这名字倒是粗浅?”金簪儿笑道:“妾身本名是一个籍字,典籍之籍,进了宫后,主子们嫌弃不好听,给改了。”
高宁馨道:“金籍,宁复思金籍,独此卧烟林。这不是挺好听的吗?你现下做了格格,再用之前金簪儿,听着跟个丫头似的倒不好。等回头和爷说了,不如你还用回本名儿才是。”
金簪儿道:“侧福晋您说的虽有道理,可是,这金簪的名字恰恰是爷给改的。”高宁馨哈哈笑道:“那就是了,好了,你放心吧。”
宝亲王至晚方回,欲往福晋房中歇息。福晋道:“王爷往别处吧,我这不舒坦了。”宝亲王道:“那我在这儿陪陪你。”福晋道:“王爷还是往淑慎那边坐坐,她那边能弹个琴,叫她找个安神的曲子,爷也宽松宽松。”
王爷道:“守着你,我就宽松了。”福晋笑道:“爷偏和我这油嘴滑舌的。赶明儿让别人看了倒笑话儿。”王爷舒展眉眼,道:“谁敢笑话。”
福晋道:“说正经的,五月节也过了,哪日咱把和亲王和福晋请来坐坐。总不见面,我倒怪想他福晋的。”宝亲王道:“罢了,我和弘昼这几日公务上忙着,哪日我出去,你只请他福晋过来就是了。还有,弘昼他侧福晋仿佛是和淑慎一年选的秀,若淑慎相熟便一并请过来吧。”
福晋笑道:“难为王爷倒都记得这些。”宝亲王讪道:“还记得弘昼纳侧福晋那日,天上下着雨,弄得大家好难开交,这个弘昼,向来不叫人省心,纳个侧福晋都能闹得乱七八糟的。”福晋道:“我知道爷心疼做兄弟的,可弘昼这个样子,别回头哪桩荒唐事再牵扯到王爷。王爷总要多提点着些。”
宝亲王道:“我是劝也劝了,回头你见到和亲王福晋,也和她说说,多规劝着些吧。”又从怀里掏出怀表来看了眼,道:“天不早了,你早歇着吧,我不扰你了。”说罢往淑慎屋里去了。
到淑慎屋里,淑慎正弹一曲《离骚》给陈茉儿、黄绵、海妍几个人听。宝亲王连忙朝淑慎示意继续。一曲弹罢,众人方与宝亲王请安。淑慎道:“王爷恕罪。”宝亲王笑道:“无妨,原是我险些扰了你的琴声。都免礼吧。”
宝亲王又道:“难怪福晋总说淑慎你的琴好,现下听了,果然是入情入景。”淑慎道:“王爷取笑了。”宝亲王道:“不取笑。”又对几个格格道:“你们都退下吧,本王累了。”
众人连忙告退。淑慎替宝亲王宽了衣裳,宝亲王躺在床上,道:“淑慎,烦你替我弹一曲《普庵咒》再睡吧。”淑慎领命,连弹了两遍,见宝亲王沉沉睡去,方才在外间睡了。第二日一早,宝亲王起身叫淑慎伺候着喝了燕窝吃了两块点心,便赶往畅春园。
西陲用兵,苗疆叛乱,祭衍圣公,奠先皇后,国家大事一桩桩一件件皆需皇帝定度。宝亲王每日间跟在皇帝身边,眼中看着父亲拖着日渐衰老的身躯依旧在为国事操劳,心中焦急,五内俱焚。直到二十五日,才定下先皇十七子果亲王允礼、皇四子宝亲王弘历、皇五子和亲王弘昼、大学士鄂尔泰、张廷玉等十余下人协同办理苗疆事务。才出畅春园,只见西二所的小太监来报:“爷,您快回去吧,家里头出事儿了。”
宝亲王心忧,一众女人,也不得安生,二十五日这日恰是宝亲王福晋邀了和亲王福晋过来,和亲王福晋带了侧福晋章佳氏和两个格格过来,众人有头回见的,有原就见过的,少不得又是一翻寒暄。家常女人们聚会,倒不拘束。
两位福晋在翠云馆聊天吃点心,也不让侧福晋并格格们在旁伺候。章佳氏并两个格格便都各自找相熟的姐妹聊天。
淑慎命瑾儿备下点心,见章佳氏比以前在闺中见面时消瘦了许多。道:“姐姐虽有了小阿哥,也该多保养自己,瞧姐姐都瘦了呢。”章佳玉徵笑道:“淑慎你倒没变,还是和闺中一样呢。我是不行呢。小阿哥身子弱,夜里总不安生,我又不敢全让乳母看着,只得搁自己跟前,也是没法子的事。”
淑慎叹口气道:“唉,姐姐带着小阿哥也是辛苦。有时我看着我们福晋。还有富察格格,真真的是辛苦呢。”章佳玉徽笑道:“做了额娘的都是这样。我们福晋那才叫辛苦呢。有了两个小阿哥,一个小格格,这又有了四个月呢。”淑慎道:“是吗?怪道见你们福晋又丰腴了呢,原来有喜了呢。”
玉徽点了点头。淑慎又道:“姐姐有小阿哥时,我还在闺中,没得给姐姐贺礼,这回姐姐来了,可是要补上的。”说着,叫瑾儿把事先备下的银锁拿来。玉徵道:“我倒也不是客气,你手头也未见得宽裕,还是免了吧。”
淑慎道:“什么事都能免,给姐姐的小阿哥的礼物,可不能免。我这做姨娘的也没得抱抱孩子,这怎么还能免了的。再说,我虽不宽裕,王爷、福晋那边待我们也是极好,这些东西还是拿得出的。”玉徽笑道:“得了,我替我们小阿哥谢谢她淑姨娘了。”
收了银锁,玉徽又道:“淑慎你也该保养身子,要个孩儿才是正经,我瞅你这儿还是小女孩一般的神态,这可不成。”淑慎啐道:“亏了我一直拿你当正经人。尽是胡说。”玉徽道:“我可不是拿你取笑。”
正说话间,外面有小丫头来叫玉徽回去,玉徽应了,对淑慎道:“淑慎,得空咱再一块说话。”淑慎陪着玉徽往翠云馆,只见玉壶站在宝亲王福晋身后,和亲王一脸肃色地对宝亲王福晋道:“嫂子这边还有事,我们就不扰了。”说罢带着章佳氏并两个格格走了。
待和亲王的女人们走后,宝亲王福晋屏退众人,独自带领琉璃、尔晴两个便往苏静好屋里来,进到里屋,只见苏格格扎着头巾,靠在床头,一旁绿芸惨白着脸,苏格格道:“福晋恕罪,不能给您见礼了。”
福晋道:“无妨。”走到近处,见苏格格旁边襁褓里有个新生的婴儿,遂捻动手串道:“怎么回事?”苏格格道:“我并不知道不是病,太医诊错了也是有的。”福晋长出一口气,道:“好,难为你们了,琉璃,叫人去告诉爷去吧。这乳母也不备下,这可如何是好。尔晴,快让厨房备下温牛奶。还有红糖燕窝给苏格格。”
又对苏格格道:“你先歇着吧。孩子先放我那儿,和三格格一处养着。你好好养着,我先走了。回头和王爷过来看你。”说罢,叫尔晴抱上孩子,便回了翠云馆。
直到请来乳母,众人才知道苏格格生了个小阿哥。虽都有些疑心,却也无可奈何。宝亲王近来公事繁忙,回来看了眼孩子,只道了声:“倒委屈他额娘了。”便又去衙门里了。苏格格虽素来瘦弱,倒好转得快,只是一直伺候的绿芸,没几日倒是病故了。宝亲王、福晋念其一直伺候谨慎,厚葬了。
第三回 翠玉馆内香飘苇叶
长春屋旁喜诞麟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