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桉摔了握在手中的茶杯，眉心深深的褶皱表明他的不快。眼前的少女慌忙跪下不敢抬头，瑟瑟发抖的样子让他感觉与印象中的身影越来越陌生。

门外的公公听到动静，等了一会便道：“王，轿辇已经到了宫前了。”

他站起身时袍角翻动，脚步快得似是毫无留恋。“回寝殿。明日起莲妃降一品，罚扣三个月的月俸。”

宫道上行着的轿子平稳，他却紧闭着眼，烦躁地按住额角，拼命按住脑海中不停浮现的身影。那是年少时候误入螭国宫的后花园中第一个见到的女子，是天真地笑着怀中抱着金花球的休怜，流苏随着动作摆动，别了一支白玉珠簪，眉心至鬓挂了一抹细小的水滴坠。

他才十五岁，是第二次入宫。第一次是九岁时见母亲被那可恶的表舅剐了心，取了心血给濒死的君后。他被贬为庶民，幸得符迟尧将军收养，与他一同出征疆外，一离帝都便是六年。功成归来之后参加宫宴，却在宫中迷了路。

他呆呆望着在花丛中窜进窜出的如精灵般的女孩，她侧过脸，看见他便笑得如水芙蓉盛开一样，‘不曾见过的哥哥？可是今日来赴宫宴的？’

琼桉年少只见过刚烈的女子军和装扮粗糙的疆边民妇，她们的脸庞被边疆的风沙吹得蜡黄，响亮的嗓门又更体现说一不二的豪爽。何时见过几个如他母亲生时那样眉眼温柔似水的人儿？

他怔怔地回神，僵硬地点了点头。那女孩便小跑过来，用小手牵着他的小拇指。拉着他往一边的小道走，红嘟嘟的小嘴张张合合，一路上喋喋不休。

‘小哥哥，宫宴上可有很多好次的，尤其是水晶莲花糕和牡丹饼。”

‘……’

‘除了我和呆在房间不肯参加的阿姐，比我高一点的哥哥姐姐都去了，他们总说我我还没到年龄……’气恼的小人儿腮帮子气鼓鼓的，很是不满。

‘哥哥，我阿姐可厉害了。大家都说阿姐聪明伶俐，长大后是可以做大事了呢！诶，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前面矮小娇俏的女孩停了下来，亮晶晶的眼眸仰视着他。那模样又可怜又可爱，‘哥哥，我可不能再走了，要是误入宫宴是要被罚抄书的！’

说完后，眼又瞟向不远处的微亮的宫灯，‘好像是阿姐命人来寻我了！’

‘你是哪家的孩子？’他欲要抓住她的衣袖，却见她一溜烟便离得他好远。他想那必定是哪家重臣子女，身上的绫罗绸缎，流苏璎珞都掩不了孩子的天生俏皮。小指上还残留的温度，棉花一般的小手捏着他的小指，像是要融化了一般。

她蹦蹦跳跳地离去，好似没听到他问的。直到身影快消失在小道尽头，在风中传来甜甜的声音，‘哥哥，我叫休怜哦！’

他嘴边正微微上扬的弧度忽然僵住，将那两字在舌尖徘徊，最后才一字一字吐出唇间。

‘休、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