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沛鸿哥
翌日,云溪老早就起床了,然依更早就候着了。
“怎么样,今日能看到了吗?”
云溪宽慰道:“还是模糊,不过大小可以辨物了。”其实眼前依旧漆黑一片。
“宫儿的药没用?”
“药效没那么快的。”
“让珏磬跟在你身边,护你周全。”
“你不去?”
“我……我出生便被称妖神,还是不去了。怕冲撞了先帝。”
“那是国师诓人的,你若是妖神,怎么不见你一口吃了我?也不见你祸害江山社稷。”
“我还是不去了。”
云溪也不再劝了,在然依的搀扶下上了步撵,前往英灵殿。
英灵殿白巾素缟,礼官,抬棺的早已经备好。然依也不好一直扶着云溪,只好在阶梯前撤了回去。
云溪面对四十九节的楼梯叹了口气,拿脚踏了踏小心蹬上楼梯,稳稳当当的走过二十节楼梯后,因为台阶破损差了两寸的距离,脚没踩稳直接跪倒在阶梯棱角上。偌大的宫殿阶梯前,瘦弱的白色身影勉强的直起身子。
玉溪王灵前失仪,应为大不敬,可今日却无人弹劾。
百官跪在阶梯下目视着这年少瘦弱的摄政王,摄政王正一步一步登上高台。转身见麻衣下摆猩红一片。秋风扫过,将摄政王的衣袖吹的如白鹤展翅般。
无人注意摄政王口中循规蹈矩的悼词,只觉如此单薄的人立在高台上,一不留神就会粉身碎骨。
百官心中五味杂陈,有不安的,国政交与年少公子治国的不安,有感叹的,玉溪王对先帝的拳拳之心的感叹,有热血的,这乱世中群雄逐鹿的热血。也有人萌生出退却之心,想另择明主。
“起!”在礼官高喊中,百官同哭,先帝灵棺被六十四人一路抬往西郊殡宫等待下葬。
待一切结束后,玉溪王守着先帝灵前。
“王爷走吧,这里有磬公子和笙公子在呢。”太傅劝说道。
“老师,无碍。本王想再陪陪皇兄。”
太傅拍了拍云溪的肩膀道:“雨渊,这肩膀上的担子容不得你身体出问题。”
云溪回了个微笑:“老师,我真的无碍。您老先回去吧。日后雨渊怕会常打扰师傅的。”
太傅见劝说无果,只好转身离开。
玉溪王一连被六七个大臣劝说回宫保重身体,其中竟然还有徐州两个党。云溪哭笑不得,自己眼睛没好,不敢再众人面前落出破绽,想着人走光了再回去,谁知这一个个的。哎……云溪只好借坡下驴与礼部尚书同乘一车回去了。
车内云溪闭目养神,丁一连续两天没合眼,随着晃荡的马车睡着了。云溪在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中听到另一个人的呼吸声。云溪耳朵尖,他也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会出错,不动声色的握住软剑。可那个人竟然依旧平稳的呼吸并无异常,云溪自觉神经敏感的可笑,也许是丁一的管家侍官呢。不过握住软剑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慢慢周遭的声音由鸟虫叫声变为叫卖声,看来是回城了。
马车在丁府门口停了下来。
“沛鸿你送王爷回去吧。”说完丁一就下了马车,打着哈欠回府了。
云溪心里一惊,张昂竟然在车上。
“沛鸿还不想与我讲话?”
“微臣没什么话。”
“元明兄可把我的话带到了。”
张昂点了点头。可云溪并看不见,两人又有一阵子无话。
“臣想不明白到底是何事让先帝下杀手,而且不止秀才一人。”
“我也没想到。”华秀才还有李大娘一家的惨死,一直堵在云溪的心口,吐是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
“王爷不是说有关江山社稷?怎会没想到。”
“李大娘一家,哎……当我回过神赶过去时已经晚了。此事原本就不关社稷,都是因为我。”
“王爷?”
“沛鸿哥,我不想把你拽进来。你只须知道先帝还是你心中的那个先帝。在南国你依旧可以施展抱负……”
张昂打断了云溪的话:“小溪。”
“恩”云溪鼻子嗯出一声来回应。
张昂握住云溪的手,一向平静的声音显得有些急促:“谁干的?”
云溪被问的有些莫名其妙:“什么?”
张昂握住云溪的手收紧一番:“你的眼睛。”
云溪本以为车厢的昏暗不会引起张昂的注意,可一个能断悬案的神探,怎么可能连这都发现不了呢。
“好好的。”
“你上车时根本就没看见我。”
“你也没给我打招呼,当时只当你不待见我,我也就装作没看见,沛鸿哥,别生气了,我以后不赌气了。昂。”
“你刚才握剑又是何意?分明是探得车上还有第三人,才想拿出来防身的吧。”
云溪也是无奈才蹭丁一车,谁能知道丁一又带着自己蹭了张昂的车。
“小溪,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瞎了,其实也不是全瞎,还是能看点东西的。”
“能看见东西,那你刚才走的阶梯还能摔倒?老师知道吗?”
云溪低头声音很小道:“不,我没有告诉他。”
“你们不用担心我的,我把师傅请回过来了,有他出马。保证药到病除。”
“寅青山庄的庄主?”
“恩。”
“可在此期间你如何上朝,如何监理国事?”
“我那两个大侄子可不是摆设,他们也大了,分摊点给他们。”
张昂点了点头,是个好办法。
要是丁一在肯定就制止了,把权利分散出去,新帝登基后难免夺权,到时候又会是腥风血雨。
马车在北宫门停下了。
“小溪我送你进去吧。”
“好。”云溪放心的将胳膊交给张昂。自己下车还没走两步,膝盖疼的支撑不住。张昂也不吭声直接将云溪背了起来。
云溪笑嘻嘻的道:“这是要去摘李子?”
张昂想到年少时与云溪玩闹的时光感叹道:“恩,结果还是摔着腿了。”
“你被外放有三年了吧。”
张昂恩了一声。张昂比云溪大了八岁,那时候他来京城赶考时遇见了自称云家的公子。落第后多亏了云家公子和同科丁一的鼓励和资助,张昂在云府住了下来,等待参加下一科。张昂不负众望挤进三甲,又十分得丞相朱桢的赏识,当所有人都认为他会平步青云时,却被外放东境当县令。有人说他是朱桢的门生,所以国舅爷故意刁难,也有人说皇帝想把公主下嫁与他,被他拒绝,拂了皇帝的面子。事情真相呢,是也不算是,主要在于他那性格,既不会阿谀奉承,也学不会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