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山花初红,林深路远
连绵的春雨一下就是近十天,淅淅沥沥的声音敲在人的心头,令人烦躁不安,难以释怀。
临时搭建的房舍在春雨的侵蚀下,发出一股浓重的苦涩气味。
晕白的霉变菌斑长满了各处的营房角落。
换洗的衣物滴滴嗒嗒地往下淌水,怎么也不肯晾干。
潮湿的枯枝柴草更是很难点着,即使点着了也是一屋子的呛人浓烟。
男人们还要好一点,脱光了上衣满世界乱窜,女兵们可就难受了,无论多么潮湿的衣服,也都得穿在身上。
还不敢太过招摇,曲线玲珑者更是不敢轻易在人前露面,太吸引人眼球了。
柳轻尘整天往各处的营地乱跑,身上的衣服就从来也没有干过,元敏儿不得不每天给他清理创口,抺上药膏。
还好汉宋军带了许多的白绢当成绷带使用,这让柳轻尘的伤口少受了不少的罪。
但就是这样,他的创处还是无法避免地出现了微微的红肿。
元敏儿不得不每天用嘴给他吸出浓血,起初柳轻尘对此是极力的反对,但元敏儿毫不客气地给他撅了回去。“我都已经是你的女人了,做这些事是应该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别放在心上。
”柳轻尘有点犯傻,连忙一口回绝道:“我不需要你给我做这些,我只想要你好好的活着,再说,那个冥婚...。”
元敏儿吃惊地道:“你不会是想毁婚吧!冥婚怎么了,也是结婚啊!结婚了,我当然就已经是你家的人了。你可不能忘恩负义,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来,知道了吗?”
柳轻尘愣了半晌,也没想清楚这两者的不同之处来。
也只得含糊地嗯了一声,心下算是默认了此事,毕竟一个女人肯如此俯身低头为你付出了一切。
甚至差点丢了性命,自已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再说自己的心中也已认定了这是迟早的事,所以也就顺理成章地默认了此事。
雨意慢慢地淡了下来,门外渐渐地露出了微醺的阳光,虽还末见其温暧,却也己有了些许让人欣喜的可爱。
营地里的笑声也渐渐大了起来,大家终于可以在室外进行活动了,再不用担心春雨缠绵的侵袭。
柳轻尘让部队全员休整三天,三天后再做出发的打算。
暗夜如斗,隐隐星光,挣脱了那如墨的束傅,一轮新月也来到当头。
上官囹圄对月长叹,冷雨终于停了,一切又将重新开始,可这茫茫林海,寂寂深山,是那么容易进去的吗?
终使能够顺利赶上前去,汉宋军就那么容易对付吗?
那个柳轻尘怎么可能没有防范,恐怕不等自已贴上前去,就会遭到来自半途的劫杀吧!
可事已至此,也容不得他再犹豫。
楚暮言站在工坊城上望着面前汗流浃背的人潮,心情很是激动。
最近狼军的招募计划有进一步加强的趋势,北面弄来的工匠是成群结队地联袂而来。
听说蒙古方面已有所警觉,正在制定措施制止人员外流。
可是他们醒悟得终究是晚了些,人员的迅速填充使得工坊城需要更大的空间。
扩城的计划己经得到批复,眼前的人海就是上面征调来的建城人员。
楚暮言很满足于当前的一切,看着汉宋军从无到有一点点地建设起来,心情是无比的舒畅。
不过从三月份开始他的一颗心就深深地就揪着,出征西进的将士一直信息断绝。
这茫茫林海,干里荒漠,出征将士能够走出来吗?他很是忧虑。
但工作一直没有断绝过,火炮的研制在得到大量的铁匠之后已经有了些眉目。
只是射程仍是不远,据说是闭气效果不理想,大家正在改进。
造船作坊在梁栖梧的支持下也正在逐渐走上正轨。
虞秋娘,谢淑芬正带着山地军四处缴匪为基地的建设筹促钱粮,周围的匪患已经基本上消除了踪迹。
当初留下来的一些比较大的,民众间口碑也不是太差的寨子也被逐步地吞并进了汉宋军的体系。
要么合作,要么驱逐,汉宋军建设基地的理念很清楚,在自已的后防地带,只能由自已这一家控制。
任何潜在的危险都要消除在萌牙状态。
为此,初创的情报机构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挑拨,策反,用间,用计无所不包。
能用的就用,不能为我所用,民愤又不是太大的就驱逐,为下一步的战略西移打好坚实的基础。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磨合,汉宋军新增的人马,也已逐渐了适应了汉宋军训练的节奏。
几支主力部队己经进一步地加强了部队规模,留下的女兵营士兵也更名成立了独立第二军。
建制和规模也向第一军靠拢,这是汉宋军未来强军的基础。谁也不敢怠慢。
因此留守女军官蒋薇正式登上了汉宋军系列女将军的排名榜。成了第二军的代理主官。
还需要经过将主,柳轻尘的进一步授权同意,她的代理方能正式更正。
狼军分离成两支,主力为狼军野战军团,另一支为特战行动分队。
负责特别行动,比如说掳掠人口就是他们干的。
主将仍是秦万年,这是柳轻尘起兵之初的当家部队,谁也不敢等闲视之。
这一支军队的装备以及人员的补充都是最优等级的。
紧接其后的就是山地部队,这一支部队成立虽然较晚,但其中吸收了不少山民武装。
又在缴匪之中获得了充分的实战经验,其作战能力并不比狼军差了多少,只是少了一支狼军特战队般的部队。
但据说己经引起了虞秋娘,谢淑芬的注意,目前正在山地部队中优先选拔技能出色的士兵以便进行集中训练。
独立第二军的建制类似于第一军,情报机构的资源比第一军还要优厚。
医护系统更是因着燕楚楚的关系比第一军的医疗体系要强上了不知多少倍。
连正在建设的医学城那神话般的居所都让人叹为观止。
军方的教学体系也己经建立起来,虽然目前的教学城尚在动工之中。
但军中的培养体系也已经正式地开动了,初始的阶段还只是在试着运行。
培养储备人才的官僚体系也已经远转了起来。
虽然目前各方的教育力量还很薄弱,但相信用不了多久,都会走上正轨的。
对此陈秋同也是深有感触,他在协助梁栖梧执政的过程中发现。
柳轻尘当初的眼光是何等的锐利,发掘出了梁栖梧这样一名雄才,执政手段和处理政务的能力堪称是出类拔瘁。
若不是他的坐镇,主基地如今是什么样的一种规模还真是难说。
对此他不禁深深地为孟珙的卓越远见而佩服,孟珙当初临行时一再地叮嘱他。
切记一定要全心全力地辅助柳轻尘,汉宋军的将来也许会影响到大宋南方的格局。
甚至于会对天下大势造成影响,让他抛弃成见,发挥自已的才干,汉宋军中一定会有自已的位置的。
对于蒙古军团的整编,梁栖梧是一再征求了众将的意见的。
甚至于单独会见了铁黎儿等数位蒙古军团的主要将领,将己方的整编建议和盘托出。
并告知了有关整编的厉害关系。
最终整合了大家的建议和蒙古将领的想法。
将蒙古军团与受训的新兵重新整合。
组成了人数不下一万五千人的正式编制,与狼军与山地军正式同列,成为了汉宋军的制式主力部队。
其战法和训练方式都得到了狼军和山地军的大力协助。
另外,梁栖梧又从辎重部队里独立出一支警备部队。
人数与正式建制相同,但作战能力要明显差了不少,这支部队归新成立的政务堂指挥。负责维护辖区内的治安和警戒。
因此这样就将主力部队完全地释放了出来。
另外,政务堂还根据柳轻尘留下的施政小册子,正式组成了由女兵们组成的军法队和民法官。
并配备了警务力量,就此汉宋军将正式走上了以法治军治民的道路。
新兵训练营和医务营,也被正式独立了出来。
这样就将独立第二军正式作为了作战编制存在。
但人数规模由于受到了来自女兵们的抵制,目前尚未能最后确定下来。
但其作为留守作战部队中的第一大军团这个方向是错不了的。
辎重部队中由于吸收了太多的俘虏兵,素质方面终是要差了一些。
这一次在政务堂与军队方面的共同努力下,也进行了改革。
人数进行了不小的缩编,将不合格的军人裁汰了下来给了工坊营。
训练方式上也逐步地向正规部队靠拢。
并且在专业技能方面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总之,总基地这边是干得热火朝天,一切都在向着良性的方向发展。
对此,其实各方面都注意到了,朝庭方面也不惜派出了大量密探来侦查,但都是仿若泥牛入海,一去无回。
孟珙方面倒是借着陈秋同的关系,插了不少的人进去,其中不乏军政方面的优秀人才。
汉宋军方面也是生冷不忌照单全收,只是狼军特战队多了一项秘密任务,将雇用人员的家属全都带了回来。
连军方大佬颜云青的家眷也被从汉冢谷道接了出来。
对此,颜云青深为感动。
最后值得提一下的是独立第二军竟然成立了特战队。
战略目标竟然是那些颇有才名艺名的青楼名妓。
政务堂与军方闭门磋商了好几天也没能得出一个处置意见。
这些女人太难缠了,加上她们的地位又很特殊,众人对此也是一筹莫展。
只能是闭着眼晴装鸵鸟,当作什么也不知道了,由着她们闹去。
好在有军法队这一层关系在,也不至于闹得太出格也就是了。
其实说穿了,女人的那点小心思对于军方的大局来说。毕竟是无甚大碍的。一点点对同性的崇拜和孺慕而己。
不谈柳轻言方面的势力动向,单单来说一下上官囹圄方面的准备情况。
经过充分的调查和询问附近的民众,上官囹圄为深为头疼的后勤方面征召了多达八万的民间役夫。
海量的物资每天都在不停地向秦州方向转运,一时间让贫瘠的秦州府在一夜间似乎变得兴盛了起来,车辆,驼夫每天川流不息。
棉衣,盔甲,兵器还有粮草,几乎将附近州府城池的储备一扫而空。
就这样,上官囹圄仍是显得忧心冲冲。
他的本意是想将那八万民夫也装备起来进行一定的训练,但上面的催促太紧了,草原上的局势也越来越紧张。
阿里不哥已经正式从外邦的兄弟们那里调集军队回驻草原,战争是一触即发。
这个时候,一切的战略方向都得以大局为重,汉宋军这个毒瘤若是再任其发展下去,后果一定是非常严重的。
若是在草原上大战正紧张的时候,突然冒出来捣一下乱,这是谁也承受不起的。
所以忽必烈给上官囹圄下了严令,务必要尽快将汉宋军西征将士拖在秦岭山区并相机将其消灭。
如若不然,他认为上官囹圄也没有再活着的价值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三千御帐亲军,这个时候将亲军调到这里,意思是不言而喻的。
也就是明确地告诉上官囹圄,这就是监军,就是来监督他的。
结果就只有一个,要么汉宋军消失,要么他上官囹圄去死,没有别的路再给他走了。
上官囹圄被逼无奈,终于正式下达了进军秦岭的命令。部队浩浩荡荡,蔓延无际。
近五万的作战部队,还有那八万的民夫后勤队。
战马踏踏,旗号飞扬,声势好不壮观。
但真正进到秦岭腹地,所有的人才真正的茫然起来。
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禽鸟啾啾地鸣叫声,不时地还有狼的嚎叫和动物临死前的嘶鸣声。
长草及膝,刺藤盘旋,稍有不慎就是一道血印。
在这样的地方寻找汉宋军前进的方向,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一场连绵的春雨将死去的植物重新催生了出来,没用多久,路途中的痕迹就己经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这个时候就算是汉宋军自已走回头,恐怕也回不到原先的路途中了。
柳轻尘并不关心后面上官囹圄的心情。
他关心的是部队中病员的恢复情况。
还好,由于出发前就有过充分的准备,这一类的药材并没有少备。
又加上发现得及时,经过隔离治疗后,情况已经得到了改善。
病员们的恢复情况也很理想。
这让柳轻尘大大的松了口气,这时侯,前面的擒雁军也送来了消息,道路已经开通了不小的距离。
所以拖拖拉拉的汉宋军又再次地踏上了征途。
此时的汉宋军对所处的环境已经有了足够的认识,再不是初时进山时的那般仓惶了。
众人有条不紊地分工,各尽其职,各行其事,队伍看上去混乱,其实却是分工明确,各自都有负责的目标。
比初来时有条理得多了,柳轻尘暗暗地点头。
心中欣然:“这支部队算是练出来了。”
上官囹圄对于部队的行进速度大为恼火。
可眼前的情形又让他无可奈何,如此茂密的丛林,如此陡峭的山道,稍有不慎就是身毁人亡的后果。
如何还敢催促。后面负担深重的民夫就更是不堪了,这还没走上多远呢,就已经摔死了十几个人了。
人命不值钱,上官囹圄也不在乎,可是辎重他损失不起啊!
这漫漫长路谁知道何时是个头呀!到时候粮草再不济,这个仗也不用打了,拖也拖死了。
有时候,他也佩服汉宋军,这群亡命徒敢想敢干,而且还不怕死。
两相比照下来,不由得更是头疼。
莽莽林海,就是个夺命的猎场,你如果做不足准备,没有严明的军纪和敢于开拓进取的勇气。
那么就无异于送死而已。
而且蒙古人天性喜爱开阔的天地,这样密林深草的地形,让他们很不适应。
还好有汉军士兵在前面探路,否则,真的很难让这些老爷般的御帐亲军坚持下来。
由于不久前刚下过雨的缘故,宽袍大袖的蒙古兵更是蚊蝇的深爱。
这才过了没有多久呢!就有好些士兵腹泻呕吐,随军医士经过一番诊治下来,发现很显然就是得了痢疾。
这下子可就麻烦了,水土不服的蒙古人更是难以维持,再加上又没有严明的军纪可以约束他们。
只几天功夫,病倒的,逃跑的就已经不下数百人,甚至还有死了的,就更是不堪了。
这场行军从一开始就陷入了举步维艰的境地,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汉宋军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已经逐步地掌握了行军的节奏。
体力与意志也得到了更深的锻炼,女兵们更是在其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这是之前大家都没有意识到的,女兵们的坚韧和顽强远远超出了众人的想象。
有她们作为榜样加以示范,任何一个男兵都只能咬着牙坚持,谁还敢再叫一声苦,喊一声累,那是打自已的脸呢。
柳轻尘很满意于自已的创举,引进了女兵的部队连精气神都变得很是不一样。
所有的人似乎都在卯着一股劲在拼命地往前赶,谁也不肯稍有退后。
由于擒雁军的开路速度有了提升,部队的行进开始变得正常了起来。
而近卫军此时也侦得了消息,蒙古人竟然有胆量深入到了林中来追赶,这让大家不由得十分振奋。
这种地形下,对于汉宋军来说有着不少的优势。
无论是正面抗拒还是埋伏侧击,那些蒙古人都绝对讨不了好去。
柳轻尘得到报告不由得莞尔一笑,自已进入丛林之前可是充分预估了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而进行了充分的准备。
毕竟有数千年的历史代差在呢。后人总结出来的那些丛林求生经验,柳轻尘虽不经通,但多少也是听说过一些的。
而且还随军绑了好几名大夫。
虽说是绑来的,但那些人却收获了汉宋军绝对的尊重,钱粮财物也一直是优先供给。
众人之中仅有的几个骑马名额也都给了他们,连那些文艺演出队的女兵都没有得到这个待遇。
而且伤病在身的柳轻尘还在牵着马走在队伍的前面呢!
待遇和尊重是那些医生自愿留下来的动力。
否则柳轻尘也不可能允许晴儿等人用强迫的手段来留下人来的。
柳轻尘这边悠哉游哉地往前走,而后面的上官囹圄等人还不知道。
他们的形迹己经完全暴露在了汉宋军面前了。
依然还在纠结和懊恼中蜗牛般向前爬行,具体的连目标还有多远。
人数有多少都还是懵懵懂懂的。只知道往西走。
有时候连所走的路,是否是往西前进的,都有些弄不清楚。
还好,所带的随从中有不少人是猎人出身,大概的方位还是能辩识得清楚的。
但是一路走,一路减员的现象仍然未见有任何的好转。
尤其是蒙古兵,本就不爱清洁的蒙古兵更是遭到疾病的重点照顾,死病惨重。
这让上官囹圄头疼不已,有意将他们丢下,却又不敢。
只能硬着头皮带领队伍继续前进,后边近卫军的监视人员,将这些情况一层层地报了上去。
柳轻尘得到消息,沉凝了一会儿,忽然微微笑道:“很好,就这样拖着他们,我们到山林的外面去等着他们,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听到这话,众人都颇为默契地笑了起来。
近卫军一路走,一路有意识地给上官囹圄留下可供辩识的记号,这让蒙古兵和汉军士兵顿时兴奋起来。
上官囹圄却不敢有过多的奢望,抱着怀疑的态度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由于汉宋军有意地不再掩饰行军的痕迹,蒙古兵的行军速度明显地加快了许多。
上官囹圄从开始的紧张变得更为担心起来。
可他又不敢将消息传出去,他怕一旦蒙古兵,知道将有可能受到袭击的时候。
天知道那些老爷兵还能不能迈得动腿。
可又担心不提醒他们警惕,到时候的损失将会更大。
就在患得患得之间,众人已经加快了进军的速度。
秦欢也在怀疑,种种迹象显示汉宋军似乎在有意识地将敌人往预设的战场引诱。
可已方主帅似乎并没有想到这个可能似的一声不吭。部队正在向陷坑走去。
而上官囹圄似乎并不打算制止一般,任由着大家去送死似的。
秦欢再也忍不住了,偷偷地找到上官囹圄,正想开口呢!
就听见上官囹圄静静地道:“这个时候不能停,一旦停下来,士气就散了,再聚就难了。”
秦欢讷讷地道:“可是...?”
上官囹圄点点头,有些沉痛地道:“没有办法,接战的时候小心些就行了。你掌握住后军,别让他们有非份之想。情况一旦不对,立即采取防御措施,掩护前方的部队撤退。”
秦欢木然地点了点头。有些默然地离开了帅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