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常思塞雪纷飞,莞邑冰姿总违
齐风半歪着身子,靠在洞壁上,眼神戏谑地望着齐烨。
“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你到好,在我的地界大动干戈,难道就这么不把我这个西北王放在眼里?”
齐烨望着他,好气又好笑,“如果不是我帮你挡了沈毓玦,你现在还可以在这里看我笑话?不过话又说回来,自从你做了西北王,好久都没看到你了,正好趁这次相聚,可以叙叙旧。”
“谁要跟你叙旧,你打算就这样呆在这里了吗?”齐风打趣道。
说完,齐风就先上了洞口,因为之前下来的时候牵了一根绳子,就绑在洞口旁的大树上。于是他就把齐烨也拉了上来。
“烟儿姑娘呢?怎么没见你跟他一起?”齐风好奇地望着他。
“她…她死了……”
“死了?”
“那她的尸体呢?”
“被沈毓玦带走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看你面无血色,跟我说话的时候神情淡漠,她真的死了吗?”
齐烨不想跟他再提起水含烟的事情,“她用自己的生命,化了这场干戈。”
齐风听完,马上住了嘴。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齐风问道。
“我明日回宫,怎么,你要跟朕一起?”
“当然不,我在这西北呆得好好的,干嘛要回去。”
齐烨望着齐风吊儿郎当的样子,很是无可奈何,“不回去也罢,只要你不给我惹事就行。”
齐烨说完就往王宫的方向走去,他还没给龟兹国国王辞行,经此一役,他给龟兹国换来了暂时的和平。
沈毓玦带着水含烟的尸体离开了王城,他遵守与水含烟的承诺,从此再不犯东池国,与齐烨井水不犯河水。可是他始终消弥不了内心的怒火。他利用江湖上七大幻术师暗中控制西域诸国,自己则蛰伏在西夜国,明里是西夜国国主的义子,暗中却操纵着西夜国,其他几个国家的国主早已被掉包,现在坐在他们皇帝的宝座上的则是易容过后的七大幻术师。
水含烟的尸体被带回他的府邸,诏安王府。
望着她平躺着的容颜像是睡着了一般,他不相信自己深爱的女人从此香消玉殒。
他曾经随父亲南征北战的时候,听说过世间有一种罕见的草药,名曰路仙草,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百年难得一遇,它生长在极其寒冷的的雪山之巅,如果没有十足的内力支撑,很难摘到此草。
可是有希望总比无希望的好,他放弃了继续征讨东池国,而把所有的人力和物力都放在寻找路仙草上。
“主公,今夜你就要前往雪山了吗?”幻术师光华问道。“您真的要放过齐烨那小子?”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沈毓玦有点不耐烦道,“我答应过烟儿,要与他井水不犯河水,我怎能食言。”
光华易容成若羌国国主,真正的国王被捆缚在石牢之中,除了沈毓玦,没人知道石牢在什么地方。
这夜,月朗星稀,他踩着光华如钩的月光,带上一些粮食和兵马,前往雪山,他知道自己会很安全,因为暗卫们都在暗处保护着自己,就算自己不能得手,他手下的人也会代替他拿到药草。
“师父,师父,你醒醒,有人要来了。”
“这荒山野岭的,会有谁来?睡吧,孩子,为师明天还要早起炼丹呢!”
小毛星见师父无动于衷,心下很是焦急,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人来,这突如其来的一行人是敌是友还未可知,他放下叫醒师父的念头,独自一个人从山洞里走出来,平日里师父没少教自己,现在遇到突发事件,或许是师父为了考验自己才装睡的,既然如此,那就让我自己来会会这是何许人也吧。
“你们是谁?为何要闯入这天山极寒之地?小毛星壮着胆子问道。
“这里难道是你的地盘不成?”沈毓玦好笑地问道。
“我们只是路过此地,想要寻一条上山的捷径,你所在的这个地方正好是我们的必经之地。”沈毓玦有些不耐烦,哪里来的毛头小子,挡自己的路,真是不想活了。
“我和我师父常年守护在这里,只有这里的族人才能上去,你们外人是上不去的。
“上不上得去,可由不得你小子,你识相的最好给我让开,不然我踏平你这山洞。”沈毓玦的副将于谦说道。
“说罢,沈毓玦一行人便要强行上山,小毛星拦不住,就让他们上去了。
可没过多久,他们又回到了原地,原来上山的地方。
“这是怎么回事?”于谦问道。
他们再次上山,结果还是回到了原处。
“看来这座雪山不简单呐”沈毓玦猜测到,“我们应该是中了迷阵。”
“喂,小孩儿,你是不是知道这破解的方法啊?”于谦问小毛星。
小毛星这时正坐在火堆旁点着柴火做饭,没理会他们说话。
“这小孩儿一定知道破解之法。”于谦说完走上前一脚就把小孩儿刚砌好的火堆踢散。
“你干嘛”小孩儿这是真的生气了,直起身子就要找于谦理论。
“干嘛?你说我要干嘛,我劝你把走出迷阵的方法告诉我,否则有你好受。”于谦一把抓住小孩儿的衣领,气呼呼地说道。
“我说过,你们不会是雪山族人是进不去的,”小孩儿的脸映着明灭的火把,通红通红的,就像一颗熟透的苹果。
“只有雪山族人,才有这里的破解之法,如果我们知道的话,怎么还会在这里,早上山去了,你们打我,我也是不知道这破解的方法的。”
小孩儿说完,扯了扯自己刚刚被抓得死死的衣襟,差点儿连话都数不出来了。
于谦放开了那小孩儿,跑到沈毓玦身边,低声对他说:“主公,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小孩儿和老头儿?”
沈毓玦没有说话,突然听到一声长长的打哈欠的声音,“是谁在扰我清梦啊?”
原来是在一旁躺着,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师父,小毛星正欲哭诉,就被师父打断,“这点儿小事都处理不好,枉你在我身边呆了这么长时间。”
“哎哎哎,我们可没空听你们闲扯,赶快告诉我们破解之法,可扰你们不死。”于谦有些不耐烦地望着这二人。
“原来是知道这上山之法的人啊。”老者一边砌着柴火,一边说道,”别怪老汉没提醒你们,这从来上去的人,都没有下来过的,诸位若是不害怕,我把迷阵的破解方法告诉你们也未尝不可。”
“快说,老东西,别磨蹭。”于谦显然已经发火了。
“我们虽是雪族之人,可是把破解之法泄露出去,也是会遭天谴的,所以你们要知道这破解之法,也不是不可以,但需要你们拿一样东西来换。”老者一边说,一边望着洞外连绵的雪山。
“你想要什么?”沈毓玦终于开口说话。
“刚刚从你们的口音,老身听出来是东池国人?”
“你怎么知道?”
“我不仅知道你们是东池国人,还知道这位朝廷的地位肯定不低。”他指着沈毓玦说道。
“没错,我们主公是东池国大将军沈封之子。”
“我早年的时候,随雪族长老出国征,那时候九国混战,最终以东池国获胜得到最大的版图。”
“那是当然,当时我们主公的父亲运筹帷幄,强退敌军,在那场战役中立下汗马功劳。”
“可是后来我们听说当时的镇国大将死在了那场战役之中,他临死前留给后人一幅八阵图,得此图者可以得天下,如果你们交出这张图,我就告诉你们上山的方法。”
“你,你别得寸进尺,八阵图乃我们主公的传家宝,岂能说给就给。”
沈毓玦打断于谦的话,不紧不慢地说道;“可以我可以把八阵图给你。”
“主公!”
“别再说了,若没有了烟儿,我要这八阵图有何用,赢得了天下又有何用?”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沈毓玦也不例外。
“还是这个小兄弟明事理,至于你嘛,难怪屈居别人之下。”
于谦听了,气得差点踹翻他的火盆:”你!”
老者说完,拂了拂衣袖,嘱咐小毛星道:“把对面石龛上的草帽取来。”
他戴上了草帽,将这一群人领出山洞,指着上山的这条路说道:“你们走这条路的时候,要双眼盯着前面山峰的顶点,不能看脚下,对面山顶相互之间链接成了一条路线,直通雪山顶峰,就算路绕了一点,也要跟随对面山顶的指示走,否则,你们会掉入另外一个不一样的结界,到时候可是谁也救不了你们了。好了,我说完了,八阵图可以给我了吧。”
“哦,原来是这样。”于谦叹道,这里面还有这样的玄机。
他低声对沈毓说道;“主公,干脆杀了他,八阵图断不可给外人。”
沈毓玦犹豫了一下,反手从后背的剑鞘中取出一张图纸就扔给了老者,“答应过别人的事,我沈毓玦断不会食言,如果他在骗我们,回来再杀了他也不迟。”
说完他掉头就往雪山之巅走去。于谦只能摇了摇头,拍拍屁股,还是跟上了前面的人马。
拿到图纸的师父也无法相信自己能这么轻易地就拿到八阵图,他返回山洞,看到小毛星仔一旁收拾柴火,一边对他说,“孩子,你的复国计划有望啦,师父我帮你拿到了八阵图,你的皇兄不会得意太久。
原来小毛星是鱼国皇帝的次子,鱼国皇帝临死的时候,把皇位传给了次子小毛星,而长子设计毒害了小毛星的母亲,抢了他的皇位,并一路追杀他到了这里,是小毛星的师父救了他,雪族庇护了他,才逃过一劫。他跟齐烨一样,都是丧国的皇子,不同的是,他没有像水含烟那样的红颜知己,能用自己的生命,换来国家的长治久安。
其实就算没有水含烟,齐烨也不会输给沈毓玦,沈毓玦这一走,给了齐烨暂时喘息的机会,可是不知道他何时再卷土重来,会不会无视对她的承诺。他担心的倒不是这个,而是沈毓玦接下来的打算,会不会再次危害到东池国的百姓。
沈毓玦一行上了山,快到山顶的时候,突然狂风暴作,他们差点被狂风吹下山,可是大风过后,拨开迷雾,他们看见了一方白色的天坛,天坛四周围着白玉栏杆,中央是一座假山,四周并无任何可见植物。
“被骗了,这里哪有什么路仙草。”于谦气愤道。
沈毓玦走上前去,步上天坛,他绕着中间的假山走了几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据他的经验来讲,这里面肯定有机关,只是他们还没找到开启机关的方法。
于谦见沈毓玦沉默不语,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知道主公一定有自己的想法,不要打扰主公思考方为上策。
沈毓玦在天坛上来回踱步,踩到的石板却是有些高有些低,于是他尝试着只踩高的石板和只踩低的石板,天坛上都没有任何反应。
他在想机关到底是什么呢?他随手一按假山石壁,突然轰的一声,假山竟然分成了两半,中间盛有一个花盆,花盆中栽着一种美丽的植物,他想这应该就是路仙草了吧,他正欲伸手采栽,只见那美丽的植物突然变换了颜色,变得五光十色起来,他稍一停顿,还是顺手把它给摘了下来,放到事先带来的盆子里。
找到了路仙草,沈毓玦迫不及待地下山回府,回到府里,看到脸色苍白的水含烟,不免心如刀绞,但他终于成功拿到了传说中的路仙草,立即命人熬好了,将药给水含烟服下。
水含烟服下药后,脸色渐渐红润起来,沈毓玦看到她的变化,情不自禁起来,这仙草果然有效,看来自己没有白费一件传家宝,别说一件传家宝,如果能让水含烟活过来,,十件百件他都愿意。他是这样深爱着她,而她却一点也不自知,她的眼里心里一直装的只有齐烨。
从雪山回来,沈毓玦天天陪在水含烟的身旁,他说就算你不醒,我也一直这样陪着你。
几天过后,水含烟慢慢睁开了双眼,第一眼映入她眼帘的,便是沈毓玦。“你是谁?”
没想到她开口第一句话,竟是问他是谁?
“你说呢?我是谁难道你不知道?”沈毓玦反问道。
见到心爱之人渐渐苏醒,难掩他的喜悦之情道,“你终于醒了。”
她两眼茫然地望着眼前这个男人,他似乎也看出了她的不对劲,“烟儿,你知不知道,我好怕你真的就这样走了。”
“烟儿?我叫烟儿吗?”水含烟再次询问道。
沈毓玦这才反应过来,难道是失忆了? “烟儿,你真的不记得我是谁了吗?”
“不记得了,你到底是谁?”含烟问道。
“我…..我是你的丈夫”沈毓玦停顿了一秒,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丈夫?你是我丈夫?”水含烟嘴里喃喃道。
“那我现在在哪里?”
“现在你在你家”沈毓玦解释道。
水含烟不置可否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自称是自己丈夫的男人,自己该信任他吗?
“我睡多久了?”
“快三天了。”
“前几天,你随我出门打猎,受了伤,这才醒过来。”沈毓玦顺水推舟道。
“哦,原来是这样,”水含烟扶了扶自己的脑袋,就要起身。
她望向窗外,凌花簌簌地落在窗棱上,白茫茫的一片,整个世界似乎都静止了,就像她的生命。
沈毓玦看着她望着窗外出神,不禁也感概起来,”这一年过得可真快啊,转眼就要到年末了,好在你醒了,我不用一个人度过这漫漫冬日。”
“你不是我夫君吗?那为何我感觉对你如此陌生?”
水含烟突如其来的一问打断了沈毓玦的遐想,“烟儿,以前我们虽是夫妻,可是你总是喜欢住在娘家,我们很少住在一起,这就是你对我不熟悉的原因吧。”沈毓玦解释道。
“我娘家?在哪里?”水含烟不禁问他。
“你的娘家,名曰闲池阁。”
他跟她讲了许多有关闲池阁的事,却独独没跟她讲起齐烨,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就让他从她的记忆中消失吧,他是这样想着。
而时常,水含烟总是感觉生命中缺少了一个重要的人,而这个人是她的丈夫沈毓玦吗?她不清楚,每每想到此处,就头痛欲裂。
沈毓玦似乎有所察觉,闲暇时总是到她的兰亭小院陪她,跟她说不要胡思乱想。
齐烨回到了闲池阁,告知了柳夫人一行水含烟的死讯,全阁上下无不惊讶,水含烟竟然死了,死在了他齐烨的怀里。
“阁主有没有留下什么后事交代给我们?”柳夫人表情难过地询问齐烨。
“没有,她什么都没有留下,就这样静静地走了。”他说道。
“那沈毓玦呢?”
“沈毓玦不会来了,从此他跟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这是他给含烟的承诺,所以东池国暂时不会有危险,也不用再打仗了。”齐烨以一边说一边打量着这闲池阁,似乎还想找到水含烟的影子。
“可惜一切都太迟了”,我答应过她,要让她同皇后仪杖,回去我就给她准备丧礼。”齐烨说道。
柳夫人还不可置信地望着齐烨,阁主走了,那闲池阁怎么办?我们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