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心啊，不甘心啊。

失去知觉的祁醉歌只是一直带着阴郁的怨念想着这句话，她不甘心。

“咳咳……咳……”她剧烈的咳嗽起来喉咙发出沙哑的声音，触电般的感觉在她的身上游走蔓延，麻麻的。她不是死了么？为什么她的手还可以动？她猛然睁开沉重如同灌了铅似得的眼皮，是生的希望与满目刺眼的阳光使她被迫阖上依旧是黑暗。

不行，我得起来。

她脑海里只有闪过这么一个念头，她害怕这是假的。毕竟那大火带给她的恐惧与灼热的温度并不是没有尝试过，那种站在死亡边缘却又被拉回来的不真实感。

眯起的眼睛打开了一个罅隙，恍恍惚惚，那种刺眼到流泪的感觉再一次让她感到安全感。入眼是红褐色的床顶。祁醉歌直径从一张铺着印花褥子的床上爬起头昏昏的，素手抚上带有凉意的额头，面带潮色，显然有点大病初愈的样子。

这不是自己还未入宫前的闺房么？一切都还是那样的与自己记忆里的一样。拔步床雕花镶嵌刷着油亮的一层金漆彩油，虽没有宫里那般的珠宝镶嵌，硕大的玛瑙翡翠，只有一串玉质的璎珞系在一角，但朴素却让祁醉歌更加喜欢。岁寒三友松、竹、梅的屏风隔着一排收藏的瓷器，朦胧的发着光。

可惜有点不对劲，这些东西未免太新了一点。记得自己被称为妖女时，父亲就与她断绝了关系封闭了这莫清苑，可是这些东西没有抹上尘埃反而还干净像是日日有人打扫。按压住心底的疑惑，祁醉歌二话不说就掀开绣着锦鲤的红棉被，风吹着她还未着衣显得有点冷。

踩在地板上是刺骨的冰冷，那种冰冷如踩在刀尖上的感觉刺激着她的神经。身体摇摇欲坠一个踉跄整个人摔倒在床榻边，手肘顿时起了一片红。祁醉歌吃痛的捂住胳膊入眼的那双白皙光洁无瑕的手臂却让她感到惊异，她曾为了慕晟泽挡刺客而受的一次三寸长的刀疤，用了一些名贵草药都无法抹去，现在居然不见了……

在她垂眸沉思的时候，前门走进了一眉清目秀、樱桃小嘴杏眼，看起来活泼穿着一身碧绿色的女婢。

“夏碧！”祁醉歌惊叫而出睁大了眼睛的脸上写满了离奇的难以置信，夏碧同春桃秋杏冬梅都是她的贴身女婢，随她入宫。但是夏碧不是因为偷了自己与慕晟泽的定情信物被自己处死了么，现在却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甚至更加稚气。现在回想起自己的一时冲动真想扇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没有确凿的证据就那样判定夏碧，明明自己最了解夏碧不会做出那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你……你不是死了么。”她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一个调，显然带着一丝颤抖。却见夏碧一个快步扶起祁醉歌，用温暖的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带着惨兮兮的语气说道：“完了，咱们的小姐真给烧糊涂了！夏碧这不是好好的站着么。”

“你家小姐我可没烧糊涂。”

“可真是担心死奴婢了！小姐您不知道啊，您高烧烧了三天三夜都没退，奴婢都跟你说过了小心点，您偏偏不听奴婢的，这下好了吧！还好是夏天不然大冬天掉湖里非得给冻死！”

夏碧依旧那样直白没有发现祁醉歌的异样，心底的疑惑着这破朔迷离，面带疑虑愈发深沉。被扶起的祁醉歌坐在床榻上，看着夏碧手忙脚乱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外翻兔毛的蓝色的锦袍给她披上，兴许是刚刚受了点凉开始咳嗽，“咳咳……”

坠湖，高烧……

祁醉歌睁大了双眼，这不是十年前的事情么。自己与嫡二姐祁生烟、庶四妹祁萝薇、嫡五妹祁生祯出游未央湖畔，结果自己不小心失足坠入湖中，高烧了三天……

“夏碧！拿镜子来！”祁醉歌朝着打理梳妆台的夏碧高声唤道，夏碧吃了一吓，手中的胭脂盒一抖撒了一地，这胭脂粉细腻可看出必定是上等的，但却来不及收拾，匆匆打开柜子拿出一面圆形带柄的铜镜走向祁醉歌，将铜镜递于祁醉歌手中。

铜镜中映出一女子面容姣好，古典的瓜子脸杏面桃腮玉光淡拂，绀黛羞春华眉，桃花眼清澈淳透仿佛有霞光流盼，冰肌莹彻，长颦减翠，瘦绿消红。带着一点江南水乡的韵味，纯的自然。祁醉歌更是惊讶，使用玉女露长期的媚态使她淡忘了记忆中曾经的自己，原来是这样一副模样。

这是真的，她浴火重生了！

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勾起一个舒心的笑容，暗暗握紧双拳又松开，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再睁眸子，一是被掩盖的恨意滔天带着捉摸不透烟雾弥漫一般。

是一阵熟悉的让她作呕的香味，祁醉歌眯起双眼将镜子让夏碧收好，开口询问道：“刚才什么东西倒了？”夏碧显然有点紧张以为自家小姐找自个兴师问罪来了，紧张的语无伦次：“小……小姐，奴婢把你的胭脂盒给撒了……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笨手笨脚，小姐你罚我吧……”

“扑哧，谁说我要罚你了。把胭脂盒拿来给我看看。”

祁醉歌一个“扑哧”笑出了声，夏碧则以为小姐又在开她的玩笑把腮帮子鼓得老大，有点气呼呼的跑去捡起了那个胭脂盒给祁醉歌。

祁醉歌左手拖着腌制盒子，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抹了一小点盒里残剩的胭脂末，抵制鼻尖细细闻着，突然面露惊色。跟她想的没错，这盒胭脂果然是玉女露。顿时觉得心底的怒火随之就要爆发而出了，深呼吸几口面带询问的神色道：“夏碧，这胭脂……是从哪里来的？”

夏碧红扑扑的笑脸戛然变成了深思，“小姐，不会这盒胭脂有问题吧！”继而仿佛想到了什么双眸略带一丝迟疑，吞吞吐吐的说：“这……这是秋杏拿来的，秋杏说这是四姨太赏给小姐的，夏碧看这胭脂挺精致的……小姐不会是怀疑秋杏做了什么手脚吧！”

“没什么，看着胭脂挺不错。”带着一丝深意瞟了夏碧一眼，因为秋杏的原因使祁醉歌不愿再相信她人，尽管夏碧看起来没有心机为人直率善良，但是心里多少因为秋杏产生的阴影而有些抵触，更多的是害怕吧，被最亲近的人背叛伤害，那种滋味比被火染成灰烬的感觉更加痛苦、让她撕心裂肺，想笑笑不出，只有把苦涩的泪水往心里淌。

闭眸陷入那些暗无天日的回忆里，依旧杂无章序的在脑海里跳出。睁开眼睛，只见夏碧左手叉着腰，白净的小脸上一片绯红撅着的嘴巴可以挂上一个油瓶了，她那水灵的眼睛瞪得老大，好像很委屈似的气呼呼的叫嚷道：“小姐你瞒着我什么对不对！对！夏碧是没有春桃精明能干，没有秋杏能说会道，没有冬梅心灵手巧……吃的又多，干的又少，前阵子老祖母赏的小姐的贡丸就被奴婢给偷吃了两个……不过真的很好吃！小姐您居然不喜欢吃真可惜。”

“所以最后几个都被你吃了对吧。”

“小姐你怎么知道！”

夏碧惊奇的睁大了眼睛，心理思索着肯定是春桃告的密，才回想起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悻悻的摸了摸头傻笑着。而祁醉歌却被这个活宝的一番话心里的阴云仿佛都被驱散了，一片晴朗，心里那扇禁闭的大门微微有一丝打开。曾经夏碧在她的眼里是个干事不灵巧，笨，懒，贪吃的这么一个形象，重生来看，看来她的眼睛瞎的很彻底。

两眼弯弯像月牙一样，却看见门口站着一鬼鬼祟祟身着褐黄色的身影，跟祁醉歌印象里那个个子高挑，细眼薄唇的女子没有差太多，只是颧骨高高突起，更加看着尖酸刻薄。一想着这秋杏不会是来探病情的吧？掩去唇角不禁意溢出的的嗤笑眼神微暗，躺下在床榻以何时的角度仰着头，从白皙的脖颈到背部是一条优美的弧度颇像一只高贵的白天鹅，换上一看起来虚弱无比的笑容，“秋杏你怎么不进来。”

正听了这声细如丝线般有气无力的声音，夏碧诧异了，刚刚小姐还不好好的么？听着小姐接下来的那句话转头一看，果然那秋杏刚还一副偷偷摸摸躲在门后现在却端端正正站于门口，毫无尴尬，脸上扬起在祁醉歌眼中虚伪至极的笑容，一副担心受怕的模样小碎步朝祁醉歌的床榻走进，直接无视了一旁的夏碧。

“小姐您醒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