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焚(已修)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今登基,年以而立,迨亲政后,振奋图强,敬报父恩。先皇在世,妖女纵恶,祸乱朝纲。为民除害,今日午时,皇城门前,火刑示众!”
太监双手捧着一卷上好蚕丝制成的绫锦织品,圣旨两端则有翻飞的银色巨龙,那阴阳怪气的尖细的公鸭子嗓音的铿锵有力的宣告着圣旨上的内容,轻蔑的眼神仿佛在嘲笑着祁醉歌的无知。
身着抹胸牡丹嫣红色里衣,下罩绣云蝶翠霞由浅渐变深红长裙披金丝薄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娇媚无骨如烟三分。那白如雪的脸颊,红如血的嘴唇,分外妖娆。
她,是祁醉歌。
此时她的心里满怀着众人无法懂的情愫,有愤怒,有仇恨,有不可置信,更多的还是凄凉与悲伤。
两条眉毛紧紧的皱在一起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泼妇般一把上前夺过太监手中的圣旨,瞪大了眼睛盯着那圣旨上那些精短的文字。那圣旨的绢布上印满了祥云图案,怔怔的她伸出手抚摸着圣旨上那下笔很重的“妖女”两个字上。
并不是假的圣旨,一声苦笑似叹息。
“呵呵。”
她的嘴角是上扬的,那双灵空洞的桃花眼流着泪水。
泪水弄花了她脸上原本娇美如花的妆容,混着胭脂而染红的如鲜血一般的色彩从脸颊滑落。
那简短的文字个个抨击着她的心,霎时觉得天都塌了那般的恐惧。看着那写宫女太监理所当然的嘲笑冷目与轻蔑,似发了疯一般尽力的撕扯着那圣旨,眼神错乱,已有一点神志不清。
“骗人!这圣旨是你们捏造的对不对?本宫,本宫是要做皇后的!”
首领的太监给了一个眼神暗示,几个太监卷了袖子就上前将撒着泼,发丝凌乱不见一丝刚刚媚态与华丽的祁醉歌按压着,那首领的太监仰着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看着祁醉歌,不屑的奚落道:“太妃娘娘还是省省吧!别做白日梦了。”
“放肆!你们是个什么东西?”祁醉歌尽力的挣扎着,看向几个太监的目光窜起怒火。
“娘娘你还是安生点,办完了这您这吃累不讨好的差事后,洒家还要给丞相府嫡而小姐送封后的圣旨呢!”
“怎么,怎么会呢……他说过他登基后会立我为后……怎么会呢。”
她颓废般的喃喃着,她为他呕心沥血多年图的是什么?不就是后位与平安、享受富贵一生,与慕晟泽白头到老么?这一切一切为什么都被打乱了顺序一般。
丞相府?嫡大小姐?那个自命清高,如嫡仙神祗般淡雅脱俗、高贵,不食人间烟火的祁生烟?那个已过芳龄却依旧待字闺中的老女人卿罗第一美人?自从入宫后就再没有与丞相府有过联系,断绝关系之后更是一面都没有见过。
据说她入宫后祁生烟就入了翰林书院,貌似已经过四级了。
似乎想通了什么,突然她放弃了那无用的挣扎,朝着扼住她双手的两个太监道:“放开本宫,本宫自己能走。”
“是吗?那么太妃娘娘,你请吧?”后面两个太监停住了手,首领太监嬉笑的做出请的动作。
……
“烧死这个妖女!”
“此祸害不除祸害人间!”
时进深秋变得苍黄了,秋天萧瑟的风吹来颓靡的气息让只穿着一身单薄囚衣的祁醉歌瑟瑟发抖。祁醉歌已经不知道怎么被压制刑场的,依稀只记得路上百姓那些愤怒的面孔,朝她扔烂菜叶、臭鸡蛋、还有破鞋子还有那些难听入耳的咒骂声,她一一接受。
蓬头污垢的她现在看起来狼狈极了,被粗绳勒得很紧绑在一根屹立在刑场中心的柱子上,周围堆放着浇了油的柴火。
看着批判台上,慕晟泽与祁生烟浓情惬意,一旁站着一个女婢。
慕晟泽头戴十二旒的冠冕,身着明黄色绣龙纹的袍子,颧骨也有些高耸突兀,看起来温和却带着盛气凌人,而祁生烟则一条白色的纱裙更显飘渺之感。
就那样搂着这祁生烟在怀中,祁生烟细心的剥着葡萄递到慕晟泽的嘴边,慕晟泽将葡萄咽下又伸出舌尖舔了一下那葱指白皙,这让祁生烟娇羞的低下了头。不知道慕晟泽对祁生烟说了些什么,惹得祁生烟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声比银铃还要清脆。
而旁边那个一薄粉敷面,瘦骨伶仃穿着一件大红宫装,细眼薄唇梳着九贞髻的女婢。祁醉歌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说着永远不会背叛小姐,那个每在她寂寞伤心的时候陪伴她的贴身女婢——秋杏,正献殷勤的给祁生烟扇着扇子。
不知怎么了,慕晟泽扶着祁生烟一旁跟着秋杏从批判台上仿佛踏着云彩与朝霞直径朝祁醉歌走来,步步生莲。
真是一个鲜明的对比,曾经入宫时那般的富贵华丽,与祁生烟一袭破旧白衫独自徘徊竹屋的对比。与现在祁生烟立马要成为凤冠霞披的皇后,而她将化为火中黑炭。
真是可笑。
“妹妹,我可要感谢你了。”这是祁生烟的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如何说起?”
祁醉歌抬起那沉重的头,看向祁生烟,似懂非懂,又像是明知故问。
“如果没有妹妹,姐姐可就是当不上这皇后了。”
“烟儿你这是什么话,没有祁醉歌你自然还是朕的皇后。”慕晟泽一把搂住祁生烟那不盈一握的柳腰,双眸对视,深情无限,看在祁醉歌的眼里却分外的刺眼。
“你,你们!”祁醉歌瞪大了那双眼。
“也好让你死个明白,告诉你吧祁醉歌!至始至终朕爱的女人都是烟儿。”慕晟泽理所当然的高傲的说着。
“那……我呢。”
“你?不过是朕登基的一个棋子罢了。”
祁醉歌的心死了,是那么失望,觉得问出“你爱过我吗?”这种话是该有多么可笑。看着那张曾夜夜梦见的熟悉俊朗的脸,此刻无情的话语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刺进她的心脏,真的好痛,好痛,不知道还是哭还是笑好。
“泽,你看妹妹这都伤心了,你就别说了。”祁生烟那副圣母般宽容大量的模样此时此刻无尽的令祁醉歌作呕。
“皇后娘娘,您这么善良祁醉歌这个恶毒的女人怎么比得上你!”
“秋杏,就你嘴甜!不过妹妹可是你家小姐呢!”
“祁醉歌她是罪有应得,是皇后娘娘您心太慈还念着姐妹情。”
秋杏顺溜的说着一句句恭维的话,一句一个皇后娘娘更是讨得祁生烟心花怒放。
“小姐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
“秋杏,就你嘴甜!”
“三王爷一定想着娘娘您呢!咱家娘娘这么漂亮。”
“秋杏,就你嘴甜!”
“娘娘,别伤心了有奴婢陪着你呢!”
“秋杏,就你嘴甜!”
祁醉歌苦笑着忆起那些可笑的对白,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
场外被士兵拦截的百姓很闹腾,在新帝还没上任的前三个月前,这还是一片民不聊生。虽是秋日,但烈日正浓,慕晟泽仿佛看脏东西般的眼神看了一眼祁醉歌,三人再次踏着彩霞走上批判台,风光无限。
嘲笑,厌恶,仇恨,她为他作下一桩桩丧尽天良的事。
她恨,为了他嫁给他年已半百的父亲。她恨,为了他的伟大抱负长期使用玉女露这种使女子美貌但却不能生育的禁药。她恨,为了他疏通关系,多次献身。她恨,为他背负妖女的罪名。她恨,她的一番真情被活生生的践踏。
她真的好恨!
批判台上还是风光无限,他们做了什么?单单就是利用了她祁醉歌么?
想把自己心底那些恨都歇斯底里的发泄嘶吼出来,这些年的付出得到了什么?
“慕晟泽!你个狼心狗肺的家伙,我祁醉歌辛辛苦苦为你运筹帷幄十载!助你登上皇位。不然你以为你是什么?三王爷?可笑!不就是跟在二王爷身后当跟班一个宫女生的杂种!”
“嫡姐啊嫡姐,你可真是耍的好手段!拿我当垫脚石,我要让你知道每被踩上一步的千倍万倍的痛楚!”
“时辰已到!行刑!”
她的声音隐没在一声高过一声的咒骂里,只有士兵响起无情的斩杀令。
士兵拿着火种点燃了柴,柴遇火燃烧出熏黑的烟气呛得祁醉歌撕心裂肺的咳嗽,眼睛似乎都被熏花了。
“咔嚓啦——兹拉——”也许是有人故意之为,这些柴都是劣质的柴,崩起的星火发出声音,打在她那张如花的脸上顿时红了。死亡离她越来越近,熊熊大火朝她袭来,她的头发在烧脸上是灼热滚烫的。
好疼,真的好疼,那种比大火焚烧还要痛上千倍万倍的心碎的痛。
如果有来生,她定要那对狗男女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滋味,什么痛。让他们将她所受的痛永远、永远刻骨铭心的记着……
渐渐,渐渐的……
她的身体黑了、焦了,在浓重的黑烟里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