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童医圣心,玉女摧花
“陈事矫勉春争半,夜来赏花,花却迟,相忆一年知会少,总在日暮时。堪见娇颜不忍折,怜她干回痴,却又怕,风起雨骤命黄泉,再是无缘。”
柳轻尘望着眼前那瘦弱无肉的男子颇为无语。
纤细的手上还死死握着半幅画绢,柳轻尘弯下身子细细瞧去,画绢上题着梅花词。
上半厥应该是他的自抒心意,下半厥是别人的回应,而这个回应的女人恐怕不是别人,正是眼前这个娇笑着揉捏衣裙的鬼女人。
“春时红颜秋已尽,时有人望,叹太迟,奈何一年花事少,总也在矜持,不见花谢谁折枝,是花前人痴,花却知,曰日争面如不见,莫如归迟。”
柳轻尘揉捏着眉尖有些头疼,无奈地道:“我说岑梦儿啊!你把刑部,大理寺的人弄回来也就罢了,怎么又弄回来一个傻子,再说了,我又不会看病,你塞给我算怎么回事啊!”
岑梦儿恼怒地叫道:“别骂他傻子,他不傻,是给蒙古人吓的,家里的人都死光了,就剩下他一个,掉粪坑里了,才逃过了一劫,人家可是读书人,正正经经的秀才功名,你手下不是缺人吗?正好。”
柳轻尘有些无语,嘴里嚅嗫地说道:“是缺人,可...”
岑梦儿一把扯下脸上的蒙面,恶狠狠地瞪着柳轻尘的眼睛道:“爽快点,你到底要不要,吱吱歪歪,婆婆妈妈的...。”
柳轻尘瞧见那年轻人眼里闪过一瞬间的毫光,灵智洞开。
口中忙不迭地喊道:“停...停...停一下,人,我收了。您老可还满意?”
心里却想着:“好经典的词句啊!怎么感觉就是那么的熟悉呢。”
“可怜落花不适意,随了流水去矣。”柳轻尘无奈地叹息。
“你找死。”
一本线装的陈唐夜话被丢了过来。
“我觉得你应该相信,我们不会害你的,你这个时候回去还是能有机会面见皇上解释清楚的,我们也可以给你找找关系,大家再努力努力,事情总是会有转机的。”
柳轻尘撇了一眼喋喋不休的蓝云,有些不能理解他的自信从何而来。
“你觉得我们有可能活着回到京城?还是你认为有足够的能力从鬼谷杀手的围歼下安然地离开青山谷的范围?”
冷紫烟看到柳轻尘的神情颇为不耐,语气也很冷淡,躲在一旁吃吃地笑了起来。
她知道这两天柳轻尘给纠缠的很是头疼。
蓝云的坚持让她也很无语。
以她这两天的观察来看,柳轻尘是在有意识地准备着一些东西,但出于保密的原因,又不能轻易的宣之于口,所以对于蓝云的死乞白赖很是反感,却又有些应对乏力,这也使得他,脾气渐渐地有些不顺,愤怒就在爆发的边缘。
一道小个子的人影从外面腾腾地跑了进来,人还未到,声音却是不小。
“药人在哪儿?”
柳轻尘心中一喜,抢上一步笑着说道:“怎么,我要的东西找到了?”
小家伙转过头来愣愣地望着他。
“你要什么东西?”
柳轻尘忽然感到一阵子的窒息,傻傻地笑道:“不是跟你说了是硫黄跟硝石吗。”
小家伙睨他一眼道:“那东西不治傻病。”
柳轻尘咽了口气,有些无力地道:
“我有别的用处,不治病。”
“不冶病,没有。”很利落的回答。
柳轻尘伸出去的手僵持在半空,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最终还是在二师姐的帮助下费了好大力气才搞到了些硫黄,硝石却还是没有找到。
蓝云追蹑在他身后狐疑地道:“你要硫黄,硝石干什么用?”
柳轻尘嘿嘿一笑,树起食指放到唇边颇为严肃地嘘了一声,把头探至蓝云耳边,蓝云忙紧张地伸长耳朵,听到的却是一句:“不告诉你。”
一时间傻乎乎地愣在当场。
柳轻尘大笑着扬长而去,胸中的一口郁闷之气顿时一扫而空。
其实蓝云根本就想不到,柳轻尘也是在听说了他前段时间所使的雷爆弹的燃放特征后才突然冒出来的灵感。
黑火药痲!好象谁不知道似的,弄得神神秘秘的,很神奇的样子。
只是他的发火装置一直没弄明白,要不是心里有些排斥他,早跟他讨一枚来研究了。
“好的,就这么干。”柳轻尘点点头,指点着几名手脚灵活的部下,将用余火焖烧好的柳木炭用碾盘压成细小的粉末,再用细眼筛仔仔细细地过了好几遍。
硫黄也用同样的办法获得成功。
硝石没有?没关系,厕所,简单一点来说,就是茅坑。
再简单点,那就是个坑。
背阴的地方那白色的附着物就是,产量还不低。
不过需要再加工,去除水份。
这个工作那名嘴快的护卫就可以完成,这点能动性他还是具备的。
如果所有的事都得自已来干,那非得给累死了不可,再说了那玩意儿太恶心人了,眼不见,心不烦,交给别人来操作是最好的选择,这点觉悟柳轻尘也还是有的。
但所有材料的最后混合阶段,柳轻尘准备由自己独立完成,虽然平时看上去好象总是一副事不过心,毫没城腑的样子,但他仍是不敢轻易地相信别人。
孤单的灵魂在一个陌生的地界,必须有所保留,性命所系,大意不得。
柳轻尘站在数百人的军阵前,这一次他很认真,着装正式,戎装盔甲,一丝不苟。
左手轻扶着佩剑,右手插于腰间。
清了清喉咙,这种场面他不怯场,前世的演讲,辩论比赛比这人多多了。
“袍泽们,前辈们,这些时日你们都辛苦了,我知道,训练的过程很残酷,很野蛮,但是你们发现了吗?你们的身上都出现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历尽熔炼始出金,这句话说得一点都不错,一个人,一件物,只有在不停地锻打之后,才会有更好的出息。”
“我们要使得那些曾经轻视过我们的人全都明白一个道理。”
“虽然我们只是厢军,但我们也绝不是废物,我们有尊严,我们不向任何人低头,谁低估我们,谁就得付出代价。”
柳轻尘扬了扬手,沿着操场的边缘慢悠悠地走动。
声调越来越激昂,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有人认为我们有罪,欺君叛国之罪,帽子很大啊!挺沉重的。连我父亲都被抓了,你们说,这是什么道理,谁家的道理?不错,我们是战败了,但是我们抗争了,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而且粮食也被我们送到了地方,所以这罪名我是不会认的,你们呢!认不认?”
参加训练的除了柳轻尘的原部人马外,还有一些青山谷的护卫巡守。
这些人平时隐藏在谷中,轻易不会示人,这时候参加整训的,都是些没有任务的普通部众。
此时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头脑。而那些原先的武胜军残卒却异口同声地狂呼而出:“不认,不认,不认。”
柳轻尘止住声浪,高声问道:“对,不能认。那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血债血偿,以眼还眼!血债血偿,以眼还眼!”
柳轻尘虚抱双臂往下按了按,下面的声音戞然而止。
柳轻尘轻轻咳了一声,右手握拳伸至身前,在胸前的甲叶上砸了砸。
“好,有血性。”
“那么你们来告诉我,谁是我们的债主,我们该向谁去讨还这笔债务。”
“蒙古人,汉军,还有那些走狗。”大家众口一词。
“对,我们目前的敌人就是他们,可是我们人少啊!大家来告诉我,我们还要不要报仇?”
“杀!杀!杀!报仇,报仇,报仇。”
声音雄浑,杀气漫天。
柳轻尘暗自欣喜。
“洗脑总算是有了些效果,这些天自已也算是没有白忙活。”
柳轻尘猛地伸出右臂,一俯之下全场皆静,连青山谷的那些人亦做到了令行静止。
柳轻尘大声地赞道:“好!豪气,这才是真正的男儿,让那些弱鸡们看看,谁才是这片土地上的主人,让他们在我们的刀枪之下簌簌发抖。”
声音越发地激昂起来。
“杀吧,去用敌人的鲜血来擦亮我们的战刀,用敌人的尸体来铺平我们前进的道路,谁敢拦在我们面前,大家伙就去杀了他。”
又是一阵山呼海啸:“杀!杀!杀!”
等到声音静止,柳轻尘却又婉转了语气,不再严肃。
嘻嘻笑道:“可是我们现在还很穷啊!我也没钱给你们发晌,祖上也没给留下个金山银山的,这会子就是当裤子都没多余的了,你们说说,我们该怎么为哪!”
众人哄地一声笑了起来。
快嘴亲卫大声叫道:“蒙古人有钱,汉军那边也有不少啊!”
大家一听,顿时七嘴八舌地叫了起来:“对啊!”“杀了他们。”“抢他娘的。”
柳轻尘哈哈大笑,待人声稍静,便大声叫道:“好,有志气呀!那咱们就这样决定了,今天杀一个,明天杀一个,早晚,杀绝了他们。”
大家一听顿时热烈起来。
“对呀!蒙古人能有多人哪?”
“杀一个少一个,早晚让他们绝种。”
快嘴亲卫又跳了起来:“少将军啊!我们可以去蒙古抢个老婆吗?我家就我一根独苗,不让抢老婆的话,可就要断根了。”
柳轻尘板下脸来。
“那哪成啊!”
众人一时哑了声,气氛有些尴尬。柳轻尘板着脸道:“抢蒙古女人,一个哪成吶,至少得抢十个,咱们天天轮着睡,一年生十个娃,用不了多久,咱武胜军就人丁辛旺了。”
众人的情绪一下子就被点燃了,哄的一声,腾起了漫天火焰。
柳轻尘转过身去,心情却一下沉了下来,心中不停地念叨:“弟兄们!多活下些人吧。”
远处看着这一切的众人,都是神情复杂。
冷紫烟与蓝云是面面相觑,心中狂跳,不停地在问:“他要干什么?他这是想干什么?”
薛若却是从始至终张着嘴,望着这边。
心里是一阵阵地苦笑:“好小子,我又低估你了,这是要背水而战哪!”
那书生静静地倚在一棵树下,神情凝重。
两手紧紧绞着衣角,青筋暴突。
这些天的将养,书生的神情气度都有了改变,目光深邃,眼波如海,发着幽幽的光,他的疯病已经差不多痊愈了。
但那个童医圣手不让他离开这里,他还要拿他尝试新的药方。
所以这些天以来,他还得履行作为一个药人的义务。
大师姐站在一处崖壁的凹处,神情一片肃宁,眼泪淌了一脸,拿拳头塞进了嘴里,愣是不让自已发出一丝声音来。
岑梦儿却毫不掩饰自己的吃惊,眼睛瞪得溜圆,夸张地捂着嘴喃喃地说道:“这样也行?”
他们都没有留意到,一株左右摇晃的树梢间,隐着一个娇弱玲珑的曼妙女子,远远地看到这一幕,不禁掩着口鼻嫣然一笑。
“柳家子,果然有点意思,不枉我照应一场。”
远处,两具黑衣尸体卧在草丛里,那是鬼谷双乔。
鬼谷门的绝代双娇,以阴柔诡谲而闻名天下。
杀人无数,媚影无双,男人的绝对克星,可惜辣手摧花的是个颜容俏丽的女子,这就不好说了,正所谓美女蛇腹心,古人诚不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