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青衣倩女,汉冢幽魂.
蓝云起步欲追,冷紫烟连忙一把将他拉住,轻声道:“不用追了,是青山谷的人。”
蓝云吃惊地道:“是墓中人?”
冷紫烟点点头,迟疑了一会说道:“不知是青衣倩女,还是汉冢幽魂。”
“两姐妹都不太好惹,况且他们与飞花楼还有些渊源,咱们还是别再多事了。”
大师姐掩起袍襟,提气急奔,身上的伤处酥酥麻麻的越发没了知觉。
两腿如灌了铅般沉重。
胸口的烦闷强烈地驱使人有需要向外呕吐的冲动。
“毒发了。”这是大师姐脑海中唯一清醒的认识。
一枚青焰飞天响放了出去,这是青山谷的求救信号。
火焰载着尖利的哨鸣,响彻了整个山谷。
然后,就不醒人事了。
神思恍惚间似乎在年幼时的家中,父亲母亲慈爱地看着自已在院落里玩耍。
弟弟,妹妹还小,被他们抱在手里。
却不停地扭转脖子呀呀地叫着向她伸出稚嫩的小手。
大哥在廊檐下的滕椅上假装看书,却不停地拿眼瞟她。
嘟着嘴一脸很羡慕的样子。
大姐在堂屋的门口跟两个丫环在做着女红。
微笑的小脸上两个深深的酒窝盈装着满满的幸福。
对,就是幸福,这是她很多年之后都还记得的感觉。
可再也捡拾不起来了。
太奢侈了,连老天都妒忌呀!
那天的下午,天上的太阳红得如同滴着血的大囗,凶狠而且残忍。
蒙古人来了,一切都没有了,除了鲜血就只有无头的尸体。
大哥将她护在身下的水缸里,鲜血从无头的脖颈处汹涌地流下,把水缸里的水染得血红。
那天她只是穿了一件红色的外衣。
等她从水缸里爬出来的时候,身体的内外都是血红血红的颜色。
她傻了。
望着满地尸体,年幼的她不明白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为什么就这么毫无预兆的降临到自已的头上。
她不要。
她想拒绝。
她哭得歇思底里,肝肠寸断。
哭得后来心口痛。
一连好几天都是死去活来的。
可发生的一切并没有消失,它仍然残酷地呈现在自己的面前。
那一年,整个西夏,几乎族灭。
柳轻尘看着那个孤傲得如同倔强青松般的女子在睡梦里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
一阵阵的酸涩爬升至眼睑。
泪腺不停地分泌出咸咸的液体,让他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心思神伤。
在原有记忆的时空里那些纸面上的历史,只有一些深深浅浅的数字,和一种模模糊糊的概念。
让人从里面根本读不出其中那浓浓的悲伤和承载的真实的重量。
即使是现在占据了新的躯体后也没有那种痛至骨子里的深刻体验。
悲伤是从薜若的讲述之中传递过来的。
那种身临其境的凄切,沾染着深深的痛苦,铺天盖地塞满整个空间。
压抑得人连胸腔里的气,都透不过来。
那种窒息感让人陷入深深的愤怒却又无能为力。
柳轻尘两手握紧了拳头,尖利的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的嫩肉里。
随着叙述的深入,那种给压抑了很久的悲伤好似泼天的鲜血,无孔不入。
艳红的颜色铺满了整个世界,你无路可逃。
那些离开躯体的头颅睁着空洞无神的眼眸死死地瞪着那些残忍的凶手,死了也不肯闭眼。
恨,彻天彻地。
思念呢?又如何来承载。
活着的人,又能怎么办呢!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这话听起来豪迈,可是从一群衣甲不全的瘦弱士兵口中呼喊出来,就有待商榷了。
三百余武胜军的残兵发出惊天动地的承诺,向上天,也向他们的将主宣誓。人是薜若带进来的。
为了尽快地救治大师姐,薛若开放了门户。
很简单,溶洞的深处就有一个反向扣置的门户
只需要发出密语,门就能从里面打开。
门壁被做成了溶岩,而且在光线不足的深处,不仔细看绝对不会发现。
秦副将见到柳轻尘,欲语无言。
满腹的辛酸化作热泪扑簌簌地滚落了下来。
一个大男人站在那儿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微微地笑着。
一双手忙不迭地擦拭着眼睛,那情形看得所有人的心里都是一阵的酸涩。
男儿真傲骨,泪在心里,在血里,不是不会流泪,是不屑于流泪,是羞耻于流泪。
只有等到被人伤害到了极处,喜欢也到了极限的时候,那眼泪自已也就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柳轻尘看向那些真性情的汉子,心中也是无由的酸涩难忍。
多好的儿郎啊!
在自已做出置之死地的决定时,他们没有后退。
在要全军覆没的时候,他们没有放弃。
在面临生死抉择的时候,他们把生的希望给了自已。
在被同袍背叛的时候,他们团结在一起,没有丧失希望。
这样的兄弟还有什么可抱怨的,有他们在自已的身后,自己永远不需要担心背后的安全。
这就够了。
“不离不弃,永不背叛,生为兄弟,死亦同穴。”
这是柳轻尘在喝血酒时的宣誓,是的,就是血酒,这是用生命来承诺的担当,需要最高的祭典。
他们所有人都成了别人的弃子,不抱团,不成活。
唯有背水一战,置于死地,而后才能求生。
柳轻尘望着杭州的方向默默地问自已:“我该怎么办?”
二师姐在林中的小径追上了蓝云,冷紫烟。
剑指当路冷冷地道:“伤了人就想走,有那么便宜的事吗?”
蓝云不忿地道:“只是误伤而已,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误伤?呵呵!那我现在砍你一剑,也是误伤?”
冷紫烟呵呵一笑:“汉冢幽魂,岑梦儿,多温柔的一个女孩儿,何时变得如此不依不饶了。”
停了停,接着又道:“事实上,这件事是我的责任,一时不察,下手也确实是重了一些,蓝云哥哥只是配合了我。”
“但是有一点我可以对天发誓,确实是误伤,当时还以为是鬼谷的人要伏击我们,而抢先下的手,犯错的人是我,我道歉,岑妹妹,还望你莫要误会。”
“这话跟我说不着,师姐现在还没醒呢!你们飞花楼的人就喜欢这么自说自话,自以为是吗?什么事情到你们嘴里到变得简单了,至少解药得留下来吧!”
冷紫烟呵呵笑道:“对,对,不好意思,没想起来。”
蓝云淡淡地插嘴道:“区区飞凤针的毒都解不了吗?你们青山谷不是还有个童医圣手吗?”
岑梦儿恨道:“仅仅是针毒吗?紫烟飞花的迷雾散怎么算?”
“我来帮你们算算如何,不收钱的。”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从头顶上的树梢中响起。
“谁?滚下来。”蓝云探手抓起一把雷暴珠,怒声喝道。
那人摇了摇头叹道:“小娃儿好不懂礼貌啊!口气这么冲,吃呛药了。”
蓝云一扬手正要发出暗器,冷紫烟悄声说道:“慢!你伤不了他的。”
岑梦儿一扬手中的柳叶剑,怒道:
“少废话,为老不尊说的就是你,鬼鬼崇崇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
那老家伙桀桀笑道:“什么不是好人啊!老头子本来就不是人,只是个跑腿的鬼嘛!”
三人面面相觑,不由得很是吃了一惊。
“鬼使,神差。”
“鬼谷的人。”
“答对了,我奉命前来,只是为了通知你们一声,别跟我们作对,我们呢!这次出谷也只是有人出了大价钱,要一个叫柳轻尘的年轻人,与大家无涉,希望诸位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三人互望了两眼,俱都没了言语。
那老者又道:“这就叫做先礼后兵,莫谓言之不予也。”
“威胁,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冷紫烟瞟过去一眼淡淡地道:“就是威胁了,我们又能怎么样?”
“这群人一个个,如同附骨之蛆,沾上了就别想甩掉。”
哼了一声,继续说道:“况且他们若是真的要杀一个人,而那个人也就是死定了。岑妹妹,你说对吗?”
岑梦儿只是一声冷哼,并不回答。
冷紫烟接着说道:“你好象一点也不惊讶!”
岑梦儿不解地道:“什么?”
“在鬼使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时,你的神情中没有表露出一点点的惊讶。”
“谁?“
”柳轻尘啊!”
“我为什么要惊讶?”
“你不吃惊,是因为你知道那个人在哪里,对不对?”
蓝云吃惊地道:“什么?”
“就在青山谷,对不对?”
“在又怎么样?”岑梦儿不愤地道。
“带我们去找他,他涉及的案子必须要有个交代。”
“你们要的不是活的柳轻尘吧!京里的命令?最上头的那个?”
柳轻尘决定练兵,既然上面认为是自己的过错导致的襄阳兵败,那就去纠正这个错误。
他知道宋军不久之后就要反攻襄阳,这从某些珠丝马迹中也可以看得出来,再加上有记忆中的历史对照,他更为确定。
既然兵少,那就有兵少的练法,他给自已的部队命名为夜狼突击队。
采取精兵操练法,十选其一,淘汰制。
所有人都配置有铁钩,钢丝索,还有轻型弩弓,匕首。甚至还有吹箭。
这些都不是他鼓捣出来的东西,这些东西本身在这个时代就有,只不过要花些功夫收集而己。
淘汰下来的人,先练着队列。
然后把那些特种部队的操练方法告诉了秦副将,他自已也就放权了。
前世这些练兵的方法在军事节目里常见。再加上参加过的那些军训,是个男人都会了解一些,训练出一支纪律严明的部队应该没什么问题。
何况他们本来就有基础,更有着满腔需要发泄的愤怒和不甘心。
岑梦儿并不情愿带着蓝云,冷紫烟他们回青山谷。
可蓝云却告诉她,柳轻尘的父亲因为受到他的连累已经下了狱,如果柳轻尘想不出自救的办法,那他以及他的家人都会没命的。
朝庭决不会允许一个有欺君嫌疑的人存活在世上的,哪怕他是冤枉的,他也应该回去京城接受问讯。其实他也还是可以上表自辩的。
“没人证,没物证,回京就是死路一条,也许根本都到不了京城。你们以为谁都那么傻的吗?莫需有的罪名有过一次还不够吗?”岑梦儿冷冷地回答道。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操场上柳轻尘正教着士兵们队歌。编至岳飞的满江红。
气势雄浑,豪情漫天。
背景是一轮火红的太阳正在冉冉的从东方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