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拉车的千里马
莞莞终于睡着了,她若再想,恐怕明天便因为失眠造成的疲劳,而难以赶路。
虽是梦中,恐怕她也要梦到那个可怜的人儿;那个被打了也不会吭一声的少年;那个因为有了一个姐姐,便欢天喜地的苦命娃。
这一夜虽然漫长,但也只是一闭眼一睁眼,便已经听到了鸡鸣声,鸡鸣声响起,天便已亮了,于是莞莞起了来,又投入到了茫茫地寻找中去。
天已明,黑衣人离醉第一件事就是摸了摸手中的刀还在不在,当他体会到硬硬的还在之时,他的心里登时踏实了很多。然后他站了起来,他又开始向前走,他的目标永远只是前方。
穿过这片树林便是一条小道,小道两旁是荒野,小道直通向远处的天边,天边居然还有一座小山。离醉就顺着这条小道向着远方一步一步走去,他的步子永远都是固定的长度,他不喜欢大一点,同时也不喜欢小一点。他的右手永远的按在刀柄上,从来都不会分离。
一步,一步……
后面传来了“辘辘”的车声,后面应当是一辆马车。马车虽然不快,但是却比离醉的步子快,至少在一盏茶的工夫之后,这辆马车就到了离醉的身后。
这匹拉车的马身形高大,浑身肌肉健美,毛色呈一种耀眼的棕色,这绝对是一匹好马。
路不宽,离醉恰恰走在路的中央。
马车有三种选择。第一,就在离醉的后面慢慢的行着;第二,从旁边荒野绕过去;第三,便是从离醉的身上轧过去。
赶马车的通常是一个老男人,要不然“车夫”便不会叫作“车夫”,但是你若细细看这赶马车的,他却是一个女人!但若再仔细看去,应当是一个少女,这少女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这个年纪正当花季,但她却甘愿赶马车,这又是为何?
赶车的少女一袭青衣,体态便如春天的柳枝一般,她像是很喜欢笑,笑起来就像是一朵花一般,让人见了不要喝酒,便会醉。
离醉走在前面,马车走在后面。
赶车的少女笑了,简直是“咯咯”大笑,她不仅要笑,而且还要说话,她对谁说的?自然是对着车子里面人说的:“看着吧,这天底下居然还有人有那么大的胆子?连你的路都敢拦。”
车子迟迟未有回声。离醉依然没有让路的意思,他可能根本不知道他的后面会有一辆车,而这辆车也要走过这条路。
赶车的少女又开始说话了,当然还是对着车子里说话的:“你看看吧,即便是你的车子,即便是看到了这匹马,别人也该像老鼠见猫似的,吓得跑多远,可这人连动也不动。”
少女的话无疑很有意思,她说别人见了她的车子都要像是见了猫一般,跑得很远。难道车子中是一个怪物不成?
离醉依然不让,赶车的少女几乎怀疑这带刀的青年人是个聋子。她本来喜欢笑,可是现在居然不想笑了。她居然嘟着嘴,她不仅要嘟着嘴,而且要说话:“不好玩,不好玩,这人总是拦着车子。”
里面终于说话了:“丫头不要急,你跟他好言说说,就说我们的车子要过去的。”这声音轻柔至极,就像是三月微风般醉人心脾。任谁听了这么轻柔的声音,不要喝酒,便要醉。
赶车少女嘟着嘴“哦”了一声:“前面那位大哥,请你给我让个路,我们的车子要过去的。”赶车少女请求说的那么诚恳,任谁听了都要答应,但是离醉又像是没有听见。
赶车少女简直要生气了:“姑娘,你看看这人好不讲理,我们好言请求,她却依然不听,我也没办法了。”
车子里的声音道:“既然如此的话,那就算了,我们就在后面慢慢地走吧,何必着急呢?”
赶车少女道:“让千里马走的和乌龟一样慢,岂不是委屈了它?”
少女口中“千里马”自然指的是这匹拉车的马,你若懂马的话,自然知道拉车的马正是一匹汗血宝马。汗血宝马因为其日行千里,越跑越烈,浑身流出血汗闻名。这马来自西域,算得上是马中之王,大宛汗血宝马更是闻名天下。这种马价值极高,恐怕连当朝的皇帝在内也不会有三匹,尚且要好生对待,藏如珍宝。
但是这车中的“姑娘”居然用千里马来拉车,这实在令人瞠目结舌!怪不得赶车的少女要说那样的话。
车中的姑娘是谁?
车子就那样在离醉的身后慢慢前行,离醉还是保持着自己的速度向前走。千里马善于奔跑,可是现在居然让它散步,它如何忍受得住?
赶车的少女赶车几乎要睡着。可是离醉还是那样走着。
赶车的少女忽然看见了前方有一个岔路口,她顿时兴奋了起来,她以为离醉会向着那条岔路口走去,那样自己的车子便可以疾驰了。
可是她又错了,她眼睁睁地看着离醉走过那条岔路口,并未向着岔路口转弯,他几乎气的要大跳起来。
天已是中午,赶车的少女吃着可口的甜点,这是一种酥,一种闻名天下的酥,吃起来当然可口至极。但是她没有看到前面这个人吃东西,她在心里想:也许这个人根本就需要吃东西,就像是神仙一般,只需喝一点风就好了。
但是车子中却递出来一盘可口的酥:“丫头,你把车子停下来,下去把这盘酥递给前面那人吃,我见他一上午也未吃一点东西。”
赶车的少女忍不住了:“姑娘,你怎么这么仁慈,他挡我们的路也就罢了,你还要请他吃东西,这简直真真的没有道理可言。”
车子中的声音,虽然轻柔,但是有种让人难以抗拒的力量:“你快去啊,你若不去,我便不喜欢你了。”
赶车的少女登时连声道:“好好,我去。”说着,她把车子停了下来,自己跳下车子,她确实是一个曼妙的少女,她端着盘酥向前快走几步,便赶上了离醉。赶车的少女当然看到了离醉的脸,离醉的脸几乎像是冰块一般冷,冷冰冰的,几乎让人寒彻骨髓。
她心里居然暗道:“这家伙的脸居然比那个人脸还要冷。那个人的脸色虽然冷,但是还有表情可言,至少可以看出酸甜苦辣,可是这个人的脸和石头有什么分别?”
“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似乎和离醉有一个共性——脸都冷。
赶车的少女突然看到他手中的刀,他的右手一直按在刀柄上,生怕刀会离开自己。赶车的少女又想:“这家伙和那个人居然一个带刀,一个带剑,这家伙手从来都不离开刀柄,可见对刀有多么的珍视,而那个人却可以因为买一瓶酒,把剑卖了。”
那个人带剑,并且不怎么珍视剑。
赶车少女道:“大哥,看你走一天的路了,姑娘冒昧地让我给你送了一些糕点来,你吃一点吧。”
离醉无动于衷,几乎看都不看一眼那整盘酥。
赶车少女当然不会说第二遍,对于这种不识抬举的人。
她于是气鼓鼓地走回到了车子上:“姑娘,人家认为有毒,所以不吃。”
车中声音道:“净混扯,不吃也就罢了,你慢慢赶路吧。”她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的悦耳舒心。
人慢行,车更是慢行。
离远处的山越来越近,路也将走到了尽头。
人走了一天,车也行了一天。
离醉终于止住了他的脚步,他看向了远处的落日。接着便转过头来看向了那座山,他足足看了那座山有一炷香的工夫,便顺着那条山路上山了。
马车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