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往昔―找到哥哥,失去哥哥。
任何的改变都是有契机的,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根本没有什么公平可言,假如你以为自己失去了全部,从此一蹶不振,那么从你放弃自我的那一刻起,你就没有机会遇见更好的自己了。
因为可能明天还有厄运在等你,你只有做好准备,走下去,去迎接所有的猝不及防。如果活了一辈子,只体会过幸福为何感,那么,是不是太亏了呢?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叶笙一言不发,苏晓在旁边自顾的说着路上撞了个急着去投胎的人,去画馆要干嘛干嘛的……到了宿舍,苏晓才发现叶笙怎么今天不说话呢?
难道是因为说谎而羞愧?诶呀,那完蛋了,都怪自己,可又一想,叶笙也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啊,她鬼着呢,才不会介意这些事呢。看着叶笙坐在凳子上思索的模样,苏晓挪到了她的身后。
“小笙”苏晓站在叶笙后面,头从左侧歪到叶笙左侧脸那里。
“……”
“小笙笙”头又从右侧歪到叶笙右侧脸那里。
“……”
“叶笙笙”苏晓没有动,语气加重了。还是没有应声。苏晓心想,我去,这也太不对劲了吧。
“叶笙”苏晓陡然提高声音,加重手上的力气捏了叶笙的肩膀。
“嘶~,好疼啊,苏晓,我看见沈青了”叶笙吃痛,皱着眉头,纠结的望着门外,双手交织在腿上,互相缠绕。
“沈青?就是你以前说的那个哥哥”苏晓转到了叶笙旁边,拉了一本书垫在地上坐下了。
“对,再见到他,我其实很高兴,可是我又很生气,这两年里,他为什么不找我?”叶笙眸子里透着疑惑。
“有可能是”苏晓还未说完。
叶笙的声音又响起,还带着那么点激愤“我找不到他,是因为我不知道他在哪,那他不找我,算是怎么回事啊?”
“有可能是他不知道你在哪住呢?或许人家找过你呢?”苏晓安慰着叶笙,心想:妈耶,这可是第一次见小笙笙发脾气呢,那个沈青,到底何许人也?
叶笙瞅了苏晓一眼,眼神里带着“怎么可能”四个字。“亏了我还叫了那么多年的哥哥,还一直在找着他。”说完这些后,叶笙忽然就不气了,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捧脸,开始后悔,明天就要见到沈青哥哥了,怎么跟沈青哥哥说自己下午落荒而逃的事呢?明天还要不要叫他哥哥呢?
自打沈青被领走后,就再也没人带叶笙喂麻雀,捉迷藏,也没人给叶笙讲故事了,生活里总像缺了点什么,没个期盼了。这种感觉,就像爱吃辣的人失去了辣椒酱一样,饭还能吃下去,或许放点番茄酱也还可以,但就是没有那种味道了。
叶笙知道,自己其实根本就不是在生气,只是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找了那么久的人,就这么简单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很想很想见到沈青可她不知道见到他该说什么,说:他为什么不来找自己?其实自己已经在慢慢适应没有他的生活了,也有了新的好朋友?爱吃辣椒酱的人,也可以喜欢上番茄酱?她的生命里不再只有他,有新的人进来了。这也是她不顾沈思远的招手,在听见那声“小笙”后落荒而逃的原因。
叶笙,从小就喜欢画画,渐渐的,就养成了敏锐的洞察力,对于事物有一些独特的想法,这是优点。但也经常会有二选一,甚至多选一的纠结感。
同一个场景,选择哪画种笔,执笔力道轻重,如何布局画纸,都会影响到画呈现的视觉效果,叶笙经常纠结于此,就像现在,叶笙也很纠结。
第二天,教室里,朗朗书声,平常淡定的叶笙,现在一点也不淡定了, 虽说昨天她拉着苏晓就走了,但沈思远的那声哥哥叶笙是听见了的,她一想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现在只需要证实她的猜测,可沈思远偏偏第一节课没来。
挨到下课,叶笙就匆匆出了教室,站在走廊里,趴在栏杆上,左顾右盼,她在教室里简直坐立难安。刚刚读书的时候,苏晓就发现了叶笙心不在焉的,就跟着她一起出去了。
“叶笙,没事吧”苏晓揽住了叶笙的肩膀,也四处张望着。
“没事,走,进去吧”叶笙拉了拉苏晓转身进了教室。
第二节课的时候,沈思远来到教室,叶笙也确定了心中的答案,沈青是被沈思远家领养的,沈思远是沈青没有血缘的妹妹。
放学了,叶笙告诉苏晓自己要去见沈青,苏晓本也是要去的,奈何一下课就被课任老师叫去办公室了,还不知是喜是忧呢。沈思远告诉叶笙,她每天都会和哥哥一起上下学,沈思远就拉着叶笙一起走出教室,在门口的花坛边缘坐下,树荫有限,思远坐在树荫里,叶笙的半个肩膀露在阳光下,有些灼热感。
忽然间,一片阴凉笼罩在肩膀上。叶笙一回头,一件白色外套被撑在一条白嫩的手臂上,遮去了阳光。沈思远看着叶笙浅笑着,眼眸纯粹。你把阴凉让给我,我就为你遮住光。
“叶笙,思远”一道缓缓的声音在两个姑娘背后响起,随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沈青哥哥”
“哥哥”二人异口同声。
二人回过头来,同样是妹妹,沈青的目光更多追随着叶笙,毕竟两年没见了,没有找她也确实是自己的错,不过好在这丫头今天不生气了,看起来状态不错,长高了,变秀气了,不过离亭亭玉立还差了点。这是两年后沈青对叶笙的第一印象。
三人一起去食堂吃午饭,期间,对彼此这两年来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有了大致的了解。最后,叶笙还是问出了昨天纠结的问题,面对着叶笙,沈青说:“你总会遇见新的人,但是,那并不代表要将旧人割除,你不需要自责,就像我,也多了一个思远妹妹,但你还是我的小笙。”爱吃辣的人少了辣椒酱不习惯,可如果不减辣椒酱,在里面加上番茄酱,或许就不会觉得食之无味了。
一 席话毕,沈青就与两人在食堂分手,各自去往教室了,经过这次的见面,叶笙隐隐有种踏实的感觉,她的沈青哥哥还是沈青哥哥。
翌日,叶笙值日,所以就提前十分钟来到学校。安静的校园,晴空万里,朵朵白云,看起来又软又弹,叶笙仰头望着天空,紧闭双眼,正享受着这一刻的静谧。
一阵鸣笛声响起,叶笙睁开眼,一辆刷着迷彩的车从面前驶过,在学校里,驶的较慢,地上的落叶在空中翻飞着。叶笙大脑的第一反应:迷彩车?哥哥回来了。叶笙高兴的跳了起来。追着车尾就去了。
顾誉尘坐在车里,从镜子里看见了笑得灿烂却努力追车的女生。顾誉尘告诉司机车速再慢一点,定睛一看,唉,这和叶木书里照片上的女孩是一个人,顾誉尘脑中快速反应过来:她就是叶笙。
顾誉尘抱着精致盒子的手紧了紧,目光里渐渐流露出悲愤的神情,一旁同样表情严峻的还有那个平常浪荡潇洒的宋离潇。
“停车”顾誉尘开口。车停了。
“誉尘,现在就告诉她吗?”宋离潇有些不忍。
“就现在,以后,她的监护人就是我。”
顾誉尘从车上下来,俯视着面前气喘吁吁的叶笙,摸了摸她的头。叶笙躲了一下,没有躲过。看着车上又下来两个人,却没见到哥哥。竟不怯生的问了顾誉尘一句“大哥哥,叶木呢?”
顾誉尘微蹲下身子和叶笙平视“你哥哥,牺牲了。”说罢,空气里都安静了。
“牺牲了是什么意思”叶笙笑着的脸微微僵硬,然后变得面无表情。
“就是死了的意思,不会再来见你的意思,懂了吗?”顾誉尘捏着叶笙的双肩,有些颤抖。
看着顾誉尘认真的表情,叶笙拼尽全力甩开他的手,向宋离潇那走去,一步,两步,三步,到了。叶笙抬手摸着宋离潇抱着的盒子,目光呆滞,说“这就是我哥哥。”看似是问,其实很笃定,在场的几人都不知该说什么。
“给我吧,这是我哥哥”叶笙伸手接过骨灰盒,眼泪扑簌簌的顺着脸颊滚落,空气里只有眼泪砸在盒子上的敲击声。“哥哥,哥哥,哥~哥”断断续续的叫声,让在场的三人心如刀绞,为之动容。
“哥哥,哥哥,我们回家”叶笙转身。
“诶”三人异口同声,顾誉尘率先一步接住了晕倒的叶笙,她的手还紧紧的攥着骨灰盒。
“快,去医院。”
汽车发动声响起,短短半个小时,这辆车来了又走,没有人看见,没有人知晓。校园里,依然有人开心着,因为今天令人赏心悦目的风景,因为和好友一起约玩,因为爸妈要带给自己买期盼已久的玩具……
不管何时,不论悲喜,谁的路都要谁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