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内异样地寂静。

墨玦靠在墙边不语，面色无波。

这屋子里的血腥味挥之不去。

微微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纤巧，洁白，柔软，和从前无异。

只是，她知道，已经不同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从何而来的勇气。那玉簪被用粗糙的布料擦拭后，依然别在青丝间。

墨玦扶着墙颤巍巍的站起来，双腿微微颤抖。

微微苦笑，原来自己也不是全然无惧。

捡起丢在一旁的衣服，尽管墨玦已足够小心，然而，这衣服上依然沾染了血迹。

墨玦微微蹙眉，她再度取下发簪划向自己的手臂。

做好这一切，她摸索着探找出口，确定夜深无人，她方连滚带爬的出来。

天将明，墨玦走在街道上，面色无波。

她伸手轻抚头上的玉簪，满头青丝已被她松松挽了一个结，只用玉簪固定住，虽然脸上仍有陈灰，但依然可以依稀辨出本已略见倾城之色的面容，衣服虽破烂，但也足以避体。

街上稀少的行人各个衣冠楚楚，有人捂着鼻子从墨玦身边走过，偶然有人不经意的看向她，都是微微一怔。

这样的眼神他们从未见过，看见她的第一眼，表面上喜怒皆形于色，第二眼，眼神却深邃不见底，却又似乎空洞得凛冽，让人心悸。

行人纷纷加快步伐。

墨玦确实浑然不觉——她似乎有她的打算。

她说过的，她要活下去，而她身上还有利用性的东西，是否被她妥善使用只看她自己。

墨玦神色骤然冰冷，微微冷笑：更何况，她目前要做的首要事，是让她那些所谓的亲人付出代价。

那么...

看着不远处的翠微阁，墨玦深呼一口气，然后跪在翠微阁前。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聚在墨玦身边指指点点，翠微阁中才有一个妇人持着扇慢悠悠的晃了出来。

那妇人体态丰腴，面上的浓墨添彩后是一双如丝媚眼，虽已是半老徐娘，但其风韵妩媚，自是摄人。

只见这妇人眼波流转，却并不正眼看着墨玦道："小姑娘一大早跪在我这里，可是有了小情郎夜宿于此?故来次故意影响我们的生意。"

翠微阁，京城最闻名的妓院。

"我没有恶意，只是如今家里罹难，世道艰难，我只是想..."墨玦把头埋得更低，半晌抬起头，直视那妇人的眼睛："我愿卖身于此处。"

靠身体去赢得一切，结交达官贵人与李佑抗衡，这是最简单的方式。

墨玦能清晰地听到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和议论，她的耳朵灵敏地捕捉到一些词："下贱" "不自重"? 或者"可怜"? "同情"，更多的人未开口，选择了冷眼旁观。

她本来甚至想要予以微笑，头却还是抬不起，她还不够下贱。

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墨玦面色无波，她直直注视那妇人——说白了就叫老鸨。

那老鸨似乎也有些惊讶，她上下打量着墨玦，只见其发式简单衣着破烂，然而定睛去看，隐约可见其容貌秀妍。

只是...眉目间却隐隐有着说不清的...哀怨?

看着墨袖口露出的衣角，守宫砂也还在。

半晌，这老鸨不紧不慢开口道："小丫头，你可要想好，这风月之地，你入了，可就别想着要走了。到时候，别说你后悔。"

"我愿意。"墨玦面色依旧无波，还是一样的直视，没有半点退缩，却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这守宫砂自然是伪造的。

"好。你这既是自己赶着送上来做这样的勾当，那我自然也要还好招待你才不负你这一心一意。"

听着周围人哄堂大笑，墨玦面无表情，那老鸨却也只跟着众人笑，顺便还对着注视自己的人飞了几个媚眼。

半晌，那老鸨似才想起来她的存在，她偏过头，似笑非笑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墨玦敛了眉目，遮住眼底苍凉，她勉力抑制自己的情绪，鼻子微微酸楚："林茕。"

无数个夜晚，耳边轻声呢喃着茕儿的人永远离开了，不会再有人，在自己失落时，还会轻唤她的名字。

今天起，她不是委屈求全的李墨玦，而是为了自己而活的林茕。

墨玦似是无意轻抚玉簪，眼中泛上迷离。

不远处天香楼雅间窗边负手而立的玄衣男子已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果然虎父无犬子，这丫头做起事来还真是狠辣不择手段。"

男子将刚收到的信随手放在桌子上，还是娟秀的笔体，熟悉的字迹，男子却并不急拆开。

男子轻叩桌子，眸中是不明意味的光芒：虽然计划有偏离，却似乎更为容易。

一场精彩的戏至此算是正式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