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取消暗卫
幸而不才本公主此时并未完全糊涂,侧脸刚贴到他光滑的丝绸衣裳,便如同灼到了火苗般迅速弹开了。无论如何说,我也是容聿明媒正娶的侧房夫人,如今却在光天化日之下与其他男子在自家后花园里拉拉扯扯纠缠不清,委实不像话了些。
我推了他一把,往后退了几步,牙间挤出几个字:“登徒子!”
说完,便转身跑了,提着裙子一路小跑未曾停下。
狼狈,甚狼狈,我这十几年来从未如此狼狈过。
可这个局面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去面对,我自以为先前经历的种种已将我塑造得金刚不坏,可如今看来这结论下的委实早了些。
尉迟颂见我跑开,也未曾犹豫,使着轻功三两步便落在了我面前挡了去路。
我不记得有过他这个哥哥,于是咬了牙关:“你究竟是何人?倘若你愿意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我便考虑着与你多说几句话,不然...”
说到这,我灵台处一片混沌,舌头打结,再说不下去,不然?
不然我能怎样呢?
我侧头看着身边一汪清凉凉的湖水,心下生出股汹涌的悲哀。
尉迟颂面色白了白,却仍提起嘴角对我笑,笑的不似先前那般春风拂面,有些勉强的模样,道:“诚然你已不记得我,我不怪你。城儿,先前你出事的时候,并非我存心不去救你,害你落得今日这步田地,事出有因,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有什么事情我会慢慢告诉你。”说着便伸出手要来抓我的衣袖。
离开这里?
我看着面前这个人,明明只相识没多久,他现下如此荒诞的一套说辞想将我带走?
我正欲回答,尉迟颂却突然变了脸色,自己松开了手,恢复了一贯玩世不恭的模样。我尚未回过神来,他冲我微微颔了首便转身朝着反方向踱步,缓缓走开了。
背后走过来个绿油油的小婢,冲我行了礼,我下意识地看她,那张十分平淡无奇的脸上眼睛却令我格外熟悉。
小婢女看着我,缓缓开了口道:“夫人,相爷请您去趟密室。”
是容景。
这还是我头一遭看见她在相府扮成丫鬟的模样,只是这后园正是寂静无人的时候,她不只是如何找到我的,也不知方才我与尉迟颂拉扯的那一幕她看见了多少。
想到昨夜在门外偷听到她与容聿说话时提及我有孕的那个语气,我到现在觉得身体里面都还有数不清的苍蝇在爬。用个十分不恰当的比喻,便引用一下坊间那句俗语,狗咬吕洞宾,或是那个口耳相传的民间故事农夫与蛇和东郭先生。
我觉得自己就是个又蠢又傻浑身冒泡的农夫,或是个将两条大尾巴狼塞进口袋里带回家然后被啃得骨头渣都没剩下的东郭先生。
即使心里烧着火,我还是不得不在面上保持着虚假的冷静和端庄。
我应了一声,随容景慢慢往后园的密室走去。诚然我每走一步都提心吊胆,生怕尉迟颂会在某个瞬间从背后突然出现把弱不禁风走路如同心痛西施的容景和硕大强壮的不才在下一起提着衣领丢进湖里。
然而我这种想法终究被证实是十分多虑的。
进了密室之后,我自己挑了块地方坐下,静静等待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是狂风也好暴雨也罢。
容景看起来比我平静得多,慢慢走过来,从腰间解下来个锦囊递给我,道:“这里面是马钱子,你是懂医术的,用处应当不必我再多说。”
我将那只锦囊拾起来放进中衣,心里已了然了几分,只是莫名生出些惆怅来。
未央宫中。
一身明黄的少年天子端坐在椅上,手里攥着个竹简仔细看着。半晌,唇角微微勾起,提起一旁的毛笔在一张朱色的纸上批了几个字,递给跪在地上的一个一身黑衣的少年,少年将纸迅速折好放进贴身的衣裳里面,叩过头之后起身,瞬间轻松地消失在窗口。
锦弦将那只白玉笔杆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空气中,半晌,他从桌边抽了张空白圣旨,凝了凝神蘸了朱墨开始动作。
半月之后,普天皆知,少年天子下旨取消了暗卫,从此皇宫守卫便只有锦衣卫一种。
暗卫此物,虽是一直存在的,但也仅限于在心底想想,举国上下断断是没有几个人有胆量将这事放到明面上讲的,可如今少年天子竟公开宣称从此后不再有暗卫,当是时在朝内朝外均引起了场轩然大波。
朝内须发皆白的老臣们在朝上往往有口难言,偶尔有一两个胆大的刚要上前一步,也被少年天子一个眼神杀了回去,只有在家中暗自愤愤不平,却不知当朝皇上究竟存的是个什么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