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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医明妃传之玉镯情缘 作者: 汉家尕妮 字数:5566 更新时间:2018-07-03 18:12:23

第一百一十二章 劝归

一袭正红色龙凤比甲袄裙,头戴凤簪的钱锦鸾,再次被司礼监执笔太监沈顺挡在了乾清门拐角处。“陛下怎么又不在宫里?”

自从她终于如愿坐上了皇后宝座,赶走了周允贤入住中宫后,她便绝少能在宫里,看到朱祁镇的身影。

新婚之夜,朱祁镇也将她一个人丢在坤宁宫,从来没有宠幸过她一次,看都懒得看她一眼。所以至今,她还都是姑娘身子,名义上的皇后。作为大明皇后的第一个新年,他又跑得不知踪影。

她还想,元宵节,他能在宫里跟她一起过。她想告诉他,其实她对他的情爱一点也不比那周允贤少,希望能感动他。

可是,朱祁镇却连这样的机会也不给她。

为了做皇后,她在宫里收买人心。讨好他,善待周允贤提拔的司药女官欧阳善珍和御药房的那些医女们,鼓励她们在宫里行医。对于皇太后孙氏,她更是以儿媳自居晨昏定省从不间断。

半年来,她也算是有所收获,宫人们渐渐接受了她的好意,赞扬她温柔善良。觉得,她钱锦鸾也是个好女子堪做大明的皇后。

外朝的臣公们,尤其是那些言官们也一致认为,恪守礼教的钱氏比一心将功夫花在行医,不遵祖宗规矩的周氏更适合当皇后。

每日都有翰林院和国子监的言官,以及钱雨农的旧党们上奏,要求朱祁镇废了周氏,册立钱氏为后,又有太后内应施压。甚至,她设计,让宏利劝动孙太后以周允贤的家人性命要挟皇帝。再去假惺惺地示好,话里话外挑拨他们的感情,激起周允贤对皇帝的怨恨。

果然,皇帝为了救谭家,不得已答应了孙太后,册立了她钱锦鸾为后。她如愿了吗?或许吧!皇帝的心,便是她下一步的努力!

然而…

若说宫里还有哪个内官,都人女史敢对她不敬,大概除了东厂提督王振,也只有这个皇帝身边最得意的司礼监太监沈顺了。

听了她这么一句嘟囔,沈顺嘴角扯出一抹冷弧。他站得直挺挺的,腋下夹着浮尘,话语中摆足了大太监的官腔冷漠:“真对不起。陛下说他闷得慌便骑马独自一人出宫去了,没说到底何时才能回宫,还请钱娘子回到自己宫里,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钱锦鸾气得柳眉倒竖,面色涨得通红,却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以免着了这阉人的道儿在宫里奴侪面前失了皇后的仪态。

“你,你…”

沈顺冷哼了声儿,继续端着大太监的架子打着官腔道:“乾清宫,那不是一般妃嫔,可以随意进出的。更何况,万岁爷还不在宫里。若是咱家擅自让您进去了,万岁爷怪罪下来咱家可承受不起。”

“本宫是皇后,不是一般的妃嫔。沈公公,本宫知道你心里一直都将周皇后视为大明的国母,陛下的妻子。可是她现在…”

听得她自称“本宫”自诩皇后,沈顺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吃进去的早膳被一阵阵恶心的巨浪冲得他都快要吐出来了。他冷笑一声儿道:“她是怎么被废的,咱家想,你心里应该最清楚吧!”

沈顺不是普通内官,是司礼监的大太监,既可在内宫伺候皇帝,也可参与朝政,为皇帝拟定诏书下架贴杖责犯罪的官员和藩王。是以,钱锦鸾的丫鬟在一旁再如何气不过,也不敢在他面前瞪眼使横。

钱锦鸾前胸起伏得,犹如起风的湖面想要发作,却见长街红墙之间来来往往穿梭着宫女內侍,为了自己在宫里树立起的贤后形象只得忍下心里的窝囊气,带着自己的侍女仆从悻悻然地离开了乾清门永巷。

这日,朱祁镇早起用了膳,在乾清宫见了于谦等大臣,商议了半上午的朝政后便换了微服,骑马去了西直门外的永庆庵。

刚入山门,师太便领着两个头梳丫髻,总角,身着华服的小孩子带着一众尼姑笑眯眯地迎了上来。两个孩子见了他更是激动兴奋,抛开师太的手,撒着小腿儿跑到朱祁镇面前,抱着他的道袍袍摆,仰着婴儿肥的粉嫩小脸儿,奶声奶气喊着父皇。

朱祁镇蹲下身,凑唇在两兄妹的脸上一人亲了好几下。

两小兄妹不过三四岁的年纪,正是天真浪漫的年纪,随心所欲是他们的特权,遇到高兴之事,应是笑得得欢畅无所顾忌。

然而,他们得了父皇的爱后,却也只是微微一笑,笑得很甜。这抹笑落在朱祁镇眼中,却是心下一疼。

他希望,他们最好不要提到允贤。可是,朱见深却是第一句话就问:“父皇,娘怎么没有来啊,深哥儿和庆姐好久都没有见到娘了。”

朱祁镇一怔,瞬间脑子似是被抽空了般,不知该如何回应儿子。好在这时,静慈师太及时来到了他们面前,慈爱地抚着朱见深的小脑袋道:“母亲很忙,她去了保定,为了救助那些无法就医的女子。”

“保定在哪里,离北京远吗?母亲为什么去那里救人?”

朱祁镇耐心道:“保定在河北,在京城的北边不算多远,也不近。”

重庆公主接过话,问道:“那,那父皇能带我和深哥儿去那里找娘吗?父皇,娘亲想我们吗?庆姐许久都没有见到娘亲了。今年过年,娘都不曾和您来寺院里看我们。到底为什么?”

一席话说得朱祁镇的心里酸疼无比,眼圈泛红,罩上了层晶莹的氤氲,鼻腔都有些发涩了。他有些懊悔,作为夫君,他无法在满是荆棘陷阱的皇宫保护心爱的妻子,害得她被坏人一次次算计,最终不得不与她分离,今生再难复合。作为父皇,他又无法给两个孩子完整的家,无法与他们的母亲长相厮守,让他们见到母亲。

朱祁镇觉得,自己真是糟糕透了。

静慈师太看得心疼道:“祁镇,你还是实话告诉两个孩子吧。”

朱祁镇站起身,一脸肃然地看着静慈师太道:“不行,我答应过允贤,必须遵守承诺。还请师太,也能尊重允贤对孩子的爱,不要告诉他们事实的经过,不要让两个孩子从小心里有仇恨的阴影。”

静慈师太叹息了声儿,吩咐智能和慧能两个尼姑带着两个孩子先去别处耍,她有重要之事与皇帝说。朱祁镇也只得对两个孩子道:“好宝贝儿,若有机会,父皇就带你们去保定找娘,好不好?”

“真的吗?父皇。”

朱祁镇笃定地点了点头,心想,在出征之前定要让孩子们见到允贤。这是他对孩子做出的承诺!虽说,这承诺有些哄劝的味道。

两个孩子见父亲如此,也便相信了他,乖乖地与两个尼姑走了。

见孩子走远了,静慈师太方才说出自己心里的顾虑:“深哥儿虽然年纪小,但毕竟是太子,怎么可以长期在寺院居住生活呢?再过几年,孩子就该找太傅授课了。到时,让他们如何在宫里面对那个女人,称呼她什么?继母吗?认贼作母,毫无防备你怎么对得起允贤?万一,那女人生出了歹意要害死深哥和庆儿怎么办?”

“那,师太的意思是…”

静慈师太道:“祁镇,以我看,不如劝允贤回来吧,哪怕屈尊做个妃子,亲自抚育深哥儿和庆姐,也好过让两个孩子在伪善的继母身边遭遇虐待,教唆的好!你们啊,心里就只有彼此生生忘了孩子!”

“祁镇,小孩子不怕遭遇虐待,最怕便是被人挑唆学坏。我知道你不忍心允贤做妾,屈身臣服钱氏。可是你也是父亲啊,难道就能眼睁睁看着孩子,被钱氏教唆成了像祁钰那样的人吗?允贤看着孩子被你不管不顾,交给钱氏管教,她心里就好受了吗?”

闻言,朱祁镇的心不由得一怔,唤了声:“师太…”静慈师太的一番苦口婆心,他心里不是毫无感触的。虽说,设法用孩子劝允贤回来,屈身做妾,臣服伤害她的那个女人,打死了他朱祁镇,他也绝做不出当初汉光武帝的决定,委屈心爱的妻子。

然,正如师太所言,他们不仅仅有彼此。还有孩子,这两个他与允贤用爱缔造的宝贝,他们将来的前途,命运,他不能不顾!

想了半响,他终于说出一句:“很快,祁钰和美璘就回来了!师太也知道,美璘是允贤最好的姐妹,且其心底善良贤淑又是祁钰的正妻。若将两个孩子交给她管教抚育,想来允贤也可放心了。”

静慈师太瞪了他一眼道:“祁镇!你,你怎么如此执迷不悟呢?你出征,让祁钰回来监国摄政,只是短暂的。汪美麟帮你们带孩子也是暂时的!就算你把皇位让给他,你以为,他就甘心一辈子让侄子坐在太子的位置上,委屈他自己的儿子?”

见朱祁镇不吭声,静慈师太便知,他依旧不忍心让周允贤陷入更加难处的境地。那么,这个“恶人”便只有她来做了。

一改往日慈眉善目,静慈师太平生头次拿出了皇太后,皇帝嫡母的身份厉色道:“这话你说不出,我帮你去说!我就不信,允贤是个自私狭隘的母亲,心里只有情爱没有自己的儿女!”

“师太,您…”

静慈师太道:“祁镇,你待允贤的心意,我怎么会不明白呢?可是,你们毕竟已身为人父人母,是个大人了怎么可以任性而为呢?你也看到了,两个孩子想亲娘想的那么可怜,难道你就忍心…”

其实,说到孩子,朱祁镇也不得不承认,师太所虑是有道理的。那么小的孩子正是需要亲娘抚育,教导的关键时刻。若在此时,因为自己的情爱与诺言,完全不顾孩子的成长,那么他们也太自私了。

想了一想,朱祁镇合上了双眸,无奈地叹了口气复又睁开眼睛。终于,他艰难地下定了决心道:“好吧!我劝她回来!不过,还请师太进宫劝太后颁下懿旨,说明当初废后的真相。”

静慈师太颇为欣慰地一笑,话语中却依旧带着对周允贤的歉疚道:“好吧,只要你能想通了就好!只是,要委屈允贤这孩子了。”

周允贤的性子,朱祁镇哪里还有不知的?

她一心向医,从不将后宫地位看在眼里,放在心上。感情上,她更倾向于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心里,也是愿意与她这样相守的。

事实上,他却没有做到他们希望的那样。

若非为了孩子,他又如何狠得下心,让她再度入宫,失去自由与别的女人分享丈夫,哪怕自己下定了决心绝不宠幸钱氏?

即使,他也想念她,日夜思念不得相见的痛苦,每一天都在纠缠他。他也不想与她天下陌路,期待无法预料的来世。

但,现实已然如此,他想,即使这般,也不能亏了允贤分毫!

毕竟地位和名分,想不要,想不在乎却又是不能不要的!于是,他说:“朕不会委屈她,即使无法恢复她的后位,也绝不会让她屈身向姓钱的臣服!朕,要封她为皇贵妃,位同副后不予钱氏管辖!”

静慈师太道:“如此甚好!”她知道,能让朱祁镇说出这么一番话,是有多么不容易,他的心该有多么的疼痛难忍。

她想,自己还是晚几天再进宫见孙太后,与她说起这件事吧。

朱祁镇似是得了什么感应般,也将劝归之事一拖再拖。一直到正统十四年的八月,他将带兵亲征时,此事已然没有半分实施的迹象。

终于,静慈师太有些忍无可忍了。

趁着朱祁镇还未走,她带了智能慧能几个贴心的尼姑,坐了车子从西直门进入京城,走永定门进皇城再绕到东直大街,从西华门直接进入紫禁城西二街,在晖心阁甬道长街处下了车换成软轿,穿过碎玉轩,清爽阁,终于在仁寿宫垂花门处下了轿子,跨入宫苑门槛。

因早与太后孙氏通过了话儿,是以,师太下了软轿便见到孙太后一袭家常长衫袄裙地在门口迎接她了。她笑得友好:“胡姐姐好久不见了。”

仁寿宫的一众婢女,內侍皆下跪迎接静慈师太,称呼她太后老娘娘。因早在正统七年,皇帝陛下就已下诏封静慈师太为静慈皇太后了。

起初,他们还为自家主人不平,觉得皇帝任性故意恶心自家主人。

但见孙太后也不以为意,反而十分尊敬师太,称呼她姐姐,他们才放平了心态,也尊敬起了这位曾经先帝的嫡后,以老娘娘呼之。

见着孙太后,静慈师太像是与多年好友久违相会般,笑得十分开心:“是啊,总有一两年了吧,太后身体可安好?”

孙太后叹息道“还好,还好。只是怪想念深哥和庆姐的,也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自从周允贤被废出宫后,皇帝恨毒了我。以前还时不时过来请安看望,碍着情面喊声母后。现在呢,从去年十月初六过回来跟我大吵一通后,连面都见不到了。更别说还能让我见到两个小孙儿。”

“走吧,我们进去说话。”说着,一面吩咐了墨玉,墨香准备了茶水。一面挽了静慈师太的手说着话进了仁寿宫的正殿。

待端茶婢女摆了茶果退出后,静慈师太方言归正传,将此来之意直接跟孙太后说了出来。末了,静慈师太还不忘补充一句:“家和万事兴,太后还当以大局为重!”

孙太后颔首,于师太所言深以为然,自责不已。她叹息道:“的确如此,当日也是我糊涂,听信流言蜚语猜疑允贤,做出这等昏聩之事。胡姐姐说的也对,为了祁镇,为了两个孙儿的将来,唯有将允贤请回宫里是正经。家和万事兴,若祁镇见我将他媳妇儿接回来或许也能原宥我。”

“只是…”话说到这里,孙太后颇为作难地蹙起了细眉,一脸征询地望着坐在与自己一几之隔的静慈师太道“只是,我实不知,该如何做,才能让天下子民知晓真相,挽回皇帝的脸面还请胡姐姐指教一二。”

静慈师太笑道:“当日汉武帝感受民间疾苦,不可再动战事,停止轮台增兵故下罪己诏安天下,向万民谢罪。太后如何不能?武帝虽有黩武之过,却因下诏罪己,倒是更赢得千秋英名。您说,此计可好?”

孙太后细细思量,觉得,静慈师太的智慧远远地超过了她,不亏是先帝仁宗皇帝认下的贤媳,她却也不嫉妒反而庆幸她能不计前嫌,与自己姐妹相称。虽然,她也听得明白,静慈师太此来说这番话更是为了皇帝和周允贤的利益。但,还是那句话比什么都重要——家和万事兴!

为了江山社稷,汉武帝这般雄才大略,英明伟大又极爱面子的君主,都能舍下帝王颜面下罪己诏,自己又有何不可?

想透了这点儿,孙太后释然地颔首道:“胡姐姐说的对!我这就颁下太后的懿旨,说明废后绝非皇帝之意而是我以皇帝的名义糊涂而为。”

静慈师太笑道:“甚好!如此,百姓非但不会觉得太后昏聩,反而会认为您是个知错就改,以江山社稷为重深明大义的国母!”

孙太后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此事,要让皇帝知晓吗?”

静慈师太笃定地拍了拍她的手道:“事后,他必然不会再恨您了!”

………

听罢内线所言,坤宁宫的皇后钱锦鸾好似犯了心悸之人般,觉得腔子里的那颗心一阵紧缩,难受地她蹙起了柳眉:“真的是这样吗?那个老…”心里恨恨的,本想直接骂她老尼姑,却又自我控制住了情绪道:“静慈师太真说动了太后下诏,承认胁迫废后,要将周氏召回皇宫吗?”

“奴婢不敢扯谎,皇太后老娘娘还真就被她说动了心。娘娘,陛下原本就与咱们不亲不近的,若是周氏再回来。就算无法取代您成为皇后,却也足以能将陛下所有的心思夺得一点不剩,您就更没有机会了!”

说这话的,自然便是钱锦鸾在宫里最得意的女史,名唤鸩儿的。人长得倒也齐整,削肩细腰,鹅蛋脸庞,柳眉桃花眼是个美人坯子。在宫里,她逢人便是谦恭姿态,也从不对卑下者趾高气扬。

宫中都人皆说,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钱锦鸾转过脸道:“那么,以你看,本宫该如何应对呢?”

鸩儿忽然一笑,以手遮口在钱锦鸾耳畔低语片刻,但见钱锦鸾那张端庄贤淑的美人脸上,渐渐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心里想,周允贤,想回来和我争,那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命了!

作者的话
汉家尕妮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