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六，正午，流云苑。

朝廷要员们在侍婢的指引下，向内苑行去。只见漫天红叶飘飞，树上挂着五彩的绢花，繁华绮丽得迷人心魂。踩在柔软的羊绒地毯上，看着娇俏的侍女们在亭台楼阁间穿梭忙碌，手持翡翠夜光杯，品着赤丹国进贡的美酒，着实是一种享受。

百官差不多都落座后，年过半百的左相楼成和爱子楼毓敏才优雅地步入正厅。众位官员见状，齐齐起身，躬身行礼，“见过楼丞相！”

“快快免礼。”踱至主位后，楼相眯眼微笑，一脸和善，“今日是老夫爱女的大喜之日，众位卿家不必拘束，定要尽兴而归！”

众官员闻言，又是齐齐一拜，“谢丞相免礼！”

一时间，大厅中的气氛热闹起来。互相敬酒的，相互攀谈的，表演歌舞的，喧哗声此起彼伏，一片鼎沸。

酒宴正酣时，楼丞相忽然敛起笑容，重重地叹了口气。底下的官员和歌舞伎见状，不觉也噤了声。

“爹爹可是有什么忧心之事？”坐在楼相下首的楼毓敏关切地倾身询问。

“我——”楼相欲言又止，一脸犹疑。思虑半晌，他终是叹了口气，“唉，在这大喜之日，我们本就该只谈风月，不论国事。这事，老夫不提也罢！”

“楼相莫要客气！”礼部侍郎在下面张口道，“您且说说看，有什么困难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也好啊！”

众位官员闻言，也跟着随声附和。楼相见此，又是一叹，“唉——为人臣子，自当为君分忧。我见陛下这两日为三皇子涵王殿下选妃之事心神不宁，便也心感愁闷啊！”

百官一听“三皇子涵王殿下选妃”这个敏感话题，也不敢随便搭言。偌大的厅堂中一时间落针可闻。

“我为官多年，对陛下的心事也能略猜一二，”说到此，楼相面上显出了一丝尴尬和为难，“这涵王妃…其实陛下心中已有了合适人选。只不过，朝堂上明争暗斗，力量错综复杂，陛下为了平衡势力，一时间难以开口而已。”

“陛下心中已有人选？”官员们一惊，有些忍不住出声询问，“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楼相此时却又闭口，转移了话题，“算了，这些烦心之事，不提也罢。大家尝尝这赤丹的美酒吧！这可是今年刚刚进贡的御品，若非苏贵妃刚刚差人来送，老夫也没有这个口福啊！”

——苏贵妃刚刚差人来送？官员们饮着美酒，心中又是一阵惊涛骇浪。那苏贵妃可是涵王的母妃啊，她与楼家的关系已经亲密至此了么？

“爹，妹妹可是准备好了，都等好久了！”楼毓敏微笑道。他身着紫衣，举止优雅，自有一番翩翩风度，轻易便会博得别人的好感。

“胡闹！”楼相瞪他一眼，“这大庭广众的，哪是她一个女孩子家能来的？”

“那可未必！”楼毓敏一脸不以为然，“殿下可就喜欢她如此呢——”说完这句话，他立刻掩住了嘴，似乎说漏了什么般，一脸懊恼。而楼相也怒瞪了他一眼，接着转过头来面向百官，一脸歉意，“犬子玩笑，大家千万不要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底下有些心思活络的官员脑筋一转，立时出言，“楼相这可就是谦虚过头了！这京城中，谁不知道楼家小姐风雅秀美，才貌双绝啊！今日既是小姐生辰，让她来这呆上一会也无妨。”

“就是！在下仰慕楼小姐已久，难得有机会得见，还望楼相准允啊！”

...

看着坐下重新吵杂起来的官员们，楼相的眼中露出了一抹得意。他转头吩咐道，“既然各位大人抬爱，你就去让小姐出来与大家见上一见吧！”

丫鬟领命而去。不多时，盛装打扮的楼心月就款款走了上来。

“心月见过爹爹，见过各位大人。”她微福了身，低垂下头，弱质芊芊，更添了一副我见犹怜的美态。

众官员见状，连忙纷纷起身回礼，“楼小姐客气了！”

楼心月见此，莲步轻移，偎到了爹爹身边。那满脸娇怯的样子，着实撩动人心。

“楼小姐姿色卓绝，贤良淑德，果是名副其实啊！”工部尚书赞叹道，“这涵王殿下贵为‘第一公子’，自是我大楚一等一的好男儿。依我看，也就只有楼小姐这样的绝世女子才配得上殿下。”

“可不是！”礼部侍郎出声附和，“且殿下与楼小姐自小相识，青梅竹马，也是情谊深厚啊！”

“楼小姐与殿下金童玉女，真真是天作之合！”

“就是，楼小姐才貌双全，自是王妃的不二人选。”

...

听着官员们的溢美之词，楼相与毓敏交换了个眼色，得意之色在他眼中一闪而逝，“唉，大家都是自己人，实不相瞒，皇上曾经暗示过我，其实他也是属意于小月的。只是——”他又蹙紧眉头，叹了口气，“只是，他怕贸然颁布赐婚圣旨，恐难服众啊...”

“丞相不必担心。”工部侍郎起身出列，朝他拱了拱手，“我们明日就会联名上书，求陛下为三殿下和楼小姐赐婚！”

“这...”楼相为难，“这，不大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楼相您就莫要担心了！”众官员们齐齐出声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这本就是我们该做的。”

“对啊，我们为人臣子，自然就应尽到臣子的职责。”

楼相闻言，这才露出了笑容。他起身，端起酒杯，“既然如此，我就在此先谢过大家了。相信圣旨颁布后，龙颜大悦，陛下定是会嘉奖的！”说完，便率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百官见此，忙也举杯站了起来，“臣等惶恐！”语毕，也齐齐地仰头饮尽。

顷刻间，大厅中又是一片喧嚣。欢声笑语间，刚刚的一切恍若没有发生。可是冥冥中，有些东西，分明又已经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