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秘密与进展
电话那头传来有些沉稳但很好听的女声:
“二叔。你今天在家里呢?”
“是啊,公司那边让老张看着,”他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苦笑道,“你看这次……唉,可真是……”
对面也叹了口气安慰道:
“发生这样的事我们谁也没想到……”顿了一下又说,“二叔,你昨晚说的,我和唐致提了提。过几天咱们一起吃个饭……”
段新山松了口气:“那先替我谢谢小唐了。”
那份资料确实是商业机密,而且有些账目还尤其的机密。明面上的报警是自然的,可如果第一手发现的是警方,那估计要花不少功夫四处打点。段姝嫁给唐致之后专心帮着唐家处理后方事宜,但在嫁过去之前她也是跟着二叔在自家公司做过不少事的,自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便和丈夫提了提。
现在段唐两家联姻,虽说唐家更为强势,谈不上什么一损俱损,但关键时刻还是得秉承着这层关系帮忙的。唐致人在政府部门任职,人脉自不用提,便寻了些相关的人,大家一起择日吃个饭,交换人情帮个忙。
段姝在那边笑了一下:
“哪儿的话啊二叔,一家人。”
又你来我往地问了些公司和家里的近况。段姝冷不丁问了一句:
“那位梁小姐呢?”
说实话,这两天被这个过多提到的名字的各种声音所包围,导致段新山现在一听到这名字就有些条件反射的生理性厌烦,他揉了揉眉心:
“那天警方也问了。再根据我们这边提供的信息,她算是凶手的突破口,但她本人和这起案件应该关系不大。”
那边慢慢地“唔”了一声,像是在思考着回应。段新山趁机交代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这两天每个人和他说话都是礼貌而忧心忡忡的语气,提到梁浅时则愈发小心翼翼。或许他们确实没有嘲笑他耽于美色酿成错误的意思,可段新山却总认定了自己能将这些人的心思揣摩的分毫不差。本来刚开始时还有些愧疚心虚,可当他甚至能惟妙惟肖地在脑中假设这群人背后的各种行为动作之后,一切愧疚都化作了像是犯错之人被矫枉过正的委屈和愤怒。
但是他自己独处时想到那份丢失的资料,却又实在无法反驳。他自作聪明也好,纯属巧合也罢,丢了就是丢了啊……真正的资料。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苦笑了一声,慢慢往客厅内走去。
还真是跌倒在女人身上了。
……
段姝这边挂了电话,抬头正好看见丈夫穿着外衣从二楼走下,她起身问:
“要出去?”
唐致下楼走到快门口的地方,扯了一下领口回答道:
“今晚单位有个饭局。”又问道,“刚才的电话……是二叔?”
即使从各方面来说他都甚至可以在段家面前拿乔,但是他在段家那群长辈面前却一直执子侄礼,再加上他外表儒雅而略带书卷气,那姿态相处了几次便让段家大生好感,连带着段唐两家的关系与日俱近。
“我打过去的,说了下在一起吃饭的事儿。”段姝说。
唐致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叹道:
“也实在是多事之秋。我隔天也去你家走动走动。”
“可不是,”段姝站起身来,走过去帮丈夫整理领带,“遮遮掩掩地说些商业间谍的事也就罢了,还非得几次三番地提那位梁小姐……”
唐致和段姝虽算是联姻,但好歹还算是一起经历了一些事,有几分感情的,尤其是比起圈内一些貌合神离的夫妻,甚至都算的上新婚燕尔了。是以当唐致顿了一下,接着垂眸去看妻子时,也觉得她只是说些夫妻间亲密的抱怨话而已。可他张了嘴,到底是没继续顺着她的意思询问,只是说:
“重要的还是资料。二叔的家事我们也不好置喙。”
段姝点点头,又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轻微嘲讽的笑容:
“不过到底也算不得什么‘家事’,说的人还真是不知轻重。”
唐致听着这话有些刺耳,但也不作反驳,只是抬手抚了一下妻子的头发:
“好了,具体到过几天吃饭时再说吧。”
身边的人答了声“好”,再没说什么,和他并肩,看样子是要送他到庭院里。到了院子里唐致开车出来在段姝面前停下,把车窗摇下来柔声说:
“我今晚可能会晚回来,你先睡吧。”
段姝轻笑了一下,难得说了句调侃的话:
“别是因为要醉在温柔乡里了?那我可不敢先睡。”
唐致也笑了起来,他看着平日冷静自持的妻子少见的轻微吃醋的鲜活模样,不禁伸手拉下她的脖子,在她脸侧吻了一下:
“那我走了。”
段姝直起身微笑:
“去吧。”
……
白启在家里慢悠悠地收拾了碗筷,向外瞥了一眼发现天已经有点暗了,想想缺的那点食材和生活用品也不着急,就打算先回房明天再去买。
在脑子正搜寻着附近的一些菜市场或大型超市呢,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就响了。
她接起来难得的看了一下——毕竟这个手机里少有的存了未来可能还有除委托外接触的几人——哦,陌生号码,那可能是消失了三天的林辞一?其他人暂不做考虑,她这个手机还是稍微做了些监听和通信上的处理的。
白启接起来:
“喂?”
那边传来低沉的男声,似乎比正常时略微沙哑了一些,但依旧暗沉好听:
“白启?是我。”
她捡起地上一个魔方向书房走去,完全没有要关心林辞一这三天去了哪里去干什么什么时候回来的意思,开口就是:
“下次在外面尽量用公共电话。” 显示的号码明显是私人电话号码,网络覆盖的电话通信实在是让人没有安全感。
那边已经习惯了白启这种说话方式,嗯了一声,然后放轻了些声音,以十分自然地语气说到:
“我明天早上十点前回来,午餐就麻烦了。”
白启以同样自然的语气应了句好,又想起来明天要买的东西,当即也不管他顺不顺路就直接说:
“回来的时候买些食材和其他用品,我念给你听。”
饶是已经开始习惯白启其人惯常前言不搭后语的说话方式,林辞一还是被这略显离奇的“亲爱的回来时顺路买些菜”句式给怔得一阵沉默。他轻咳了一声,慢慢张口问:
“在哪里买?”
说话其实不怎么过脑子的白启也沉默了一下,开口:
“你手机上有导航吗?”就是因为她一直没出门,所以食材才会短缺啊。
那边还没来得及开口,突然一声巨响在听筒旁炸开,紧接着传来好像坠地的风声和钝响,似乎还伴随着枪声炸裂。白启面色平静地把手机往外移了移,再垂眼一看时已经挂了。
哦,他死了?白启看着手机屏幕根据刚才听到的声音想到。
下一秒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的号码看上去是公用电话,白启接通。
林辞一的声音在那边继续响起,依旧是磐石一样的沉而不差移,冷静如常:
“抱歉,本来有,但是手机刚刚被炸了。”
白启无言。
“明天早上我回来后,”说到这里电话里安静了几秒,听筒里甚至能隐约听到轻微的呼吸声,他才放轻了声音又加了一句,“……一起出去买吧。”
好吧,还是要出门。原计划。白启应到:
“好。”
林辞一挂了电话,转头望向被自己掐住脖子按在电话亭壁上的男人,他被掐着两边的动脉脖子涨红,脸上甚至都泛了青紫,像是砧板上的鱼一样无力地张嘴,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喘气声。林辞一将脸轻轻凑近了他,用刚才两人在桌子上推杯交盏时淡漠沉静的语气说道:
“张老板,我们都是做生意的。生意人,最讲究信用。”
他另一只拎着枪的手抬起来,将枪身在他脸上轻拍了拍:
“买卖不成仁义在的,你这半路又放我黑枪,几个意思呢?”
中年男人嘴边慢慢呛出白沫,无力地张着嘴好像要说什么,眼中充满恐惧和绝望。随着掐在脖子上的骨感修长的手指慢慢用力,他的眼睛也死鱼一样向外凸出。突然好像有一声什么碎裂的细小声音,他双眼一翻——
林辞一松开掐在他脖子两侧的手指,甩了一下手,突然神色一动,转过头去:夕阳下的小镇偏僻处人迹罕至,树上几只乌鸦刚扑棱着翅膀飞起,他又转过身,看着瘫软在地上已经没了呼吸的男人,在他身前蹲下。
此时他的头发在脑后略带高度地束起,比起平日生活里的束法多了一种桀骜的侵略性。林辞一微微低下头,几缕发丝随之垂下,他看着面前这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凄惨的死相,拿枪合上他到死还是恐惧圆睁的双目:
“不过一码归一码,张老板的那几单生意,我还是接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