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太阳如没睡好的孩子一样，躲在云层后面扭扭捏捏的不肯出来。没有风，清早的天气就显得异常燥热。

天蒙蒙亮时，林山就起来了，说是要去找吴主任。王永兰不知道林山昨夜心思的变化，直夸林山会操心，忙着去给林山做饭。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林山的心底满含愧疚，没吃饭就径直走了。

对林山的放弃，校长和吴主任表现出同样的吃惊和不理解。问为啥时，林山托词说，他是父母唯一的儿子，如今父母在一天天的苍老，他留下来，可以好好的照顾他们。况且山时的教育一样重要，他愿意留下来，做一名合格的老师。两位领位望着心意已决的林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很敬佩很可惜的样子。

回家的路上，林山骑着自行车飞速的狂奔，把老校长远远的甩在了后面。自行车在坎坷的山路上几乎要蹦了起来，林山说不清楚心里那种复杂的感觉，轻松，沉重相互交杂，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悲壮。这毕竟是一个际遇啊，真的放弃不是没有一丝的可惜。只希望深爱的人能够明白爱你的人为你默默所做的一切。

远远的响起了雷声，树梢也微微地有风动的影子。雷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似乎是在刹那间，狂风大作，昏天暗地；大风拽着树叶疯狂的摇曳，小树痛苦的弯了腰，野草几乎抿在了地上；大片大片的乌动就着风势翻卷飞腾，一道雪亮的闪电划开浑浊的天地，雨珠如黄豆粒般‘噼噼啪啪’地砸在地上，瞬间便湿了地皮，空气中充满了潮湿的泥土的气息。雨越下越大，如注般倾斜而下。风声、雷声、雨声汇成了夏日独特的狂烈的风景。

王海帮凌雪收了衣服，关了门窗，准备去给凌建年和周惠梅送雨具时，他们刚好回来了。全身都已被雨淋透了，头发上，衣服上不停的往下淋水，两人不觉又开始埋怨起来，若不是林山在，可能又会大吵一架。

“它娘的，这鬼天气。”

“唉。”

“就说今儿会下雨吧，你不信偏要下地。”

“我还不是想趁落雨前把地里的草赶紧锄掉嘛！”

“锄锄锄，今年的草你能锄净？这雨三天两头下，把庄稼都淹死了还管啥草哩！”

……

凌雪知道这个时候别去劝他们，任由他们把心里的怨气都说出来，不然，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都会互不理睬，那种相峙的敌气会把空气都弄得紧绷起来，让人受不了。

“王海，我们去我的房间坐坐吧？”凌雪假装轻松地说。

王海没有看出端倪，愉快地答应了。

外面的雨不停地拍打着窗玻璃，雨滴打在玻璃上，顺着玻璃往下滑，玻璃上立即出现了一道道清淅晶亮的印痕；就像一个人的泪在心灵的底板上无声滑落。

那一对燕子已将四个儿女养大，这几天正在练习飞行。现在下了雨不能出去，就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盘旋飞升。

王海惊喜地仰着头观看。“这么多燕子啊！与它们朝夕相处，你应该很了解它们吧？”

“是啊，从它们住进我的房间开始，我就在观察它们了，觉得它们也像我们人一样不容易。衔泥筑巢，养儿育女，每天忙忙碌碌，真的很敬佩，它们小小的身体能承载如此大的生存压力。”

“呵呵，这句话怎么说？是从小燕子身上看到了大人生？”王海调侃道。

“我说的是真的。你坐啊。”

“是啊，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每一个生命都是不容易的。以前我只从书上看到山区的生活，觉得那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现在走近你的生活，我才明白记者描写的真的都是真的。”

“对我们这里的生活是不是很失望？”

“不不，我很喜欢你们这里的环境，清新爽朗，一切都明明静静的。只是我觉得这里的人们都很辛苦，像你的父母，我看他们除了睡觉和吃饭，几乎没有一刻停下来歇歇。”

凌雪叹了口气。“唉！我也觉得我的父母真的活得太难了，看到她们劳累的身影我就会有一种深深的负罪感，如果没有我，他们可以活得很轻松。”

“傻瓜！你要知道我们是父母的希望，父母现在的辛苦与追求都是为了我们以后能更加幸福的生活。你是他们生存的动力，如果没有你，你让他们怎么办呢？”王海笑着说。

凌雪苦笑了一下。“我知道，所以我常常对自己说，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可是，王海，有些时候我又那样的迷惘，我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办？我不想依靠我的父母，我想独立的去生活，那样我对我父母的愧欠可能会少一些，没有了心灵的重负，我也可以快乐一些。”

王海望着凌雪，凌雪的面色凝重。王海的心不禁又痛了。“雪儿，你考虑得太多了。你现在羽翼未满，就像这些小燕子需要父母的呵护。你好好的学习，好好的努力，像史铁生那样在文学的道路上走出一片天地不是也很好吗？”

“可是文学是一条漫长的跋涉之旅，我怕我的努力经不起时间的等待。在无法预料的某一天，世事可能会变得面目全非。所以，自从出事以来，我都有一种很压抑的沉重感。我真的想离开！”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现在的思想和上学时完全不一样了，考虑问题怎么都那么悲观？”

凌雪垂下眼睑，未置可否地摇了摇头。

“是不是，是不是你和他的关系还没有说清，所以你觉得心烦意乱？”

“不是，我们之间没什么，他说他要用这段时间去征求他家人的同意。”

“那就好了呗，你就等着做他漂亮的新娘吧。”王海说的不在意，心里却泛起隐隐的酸涩。

凌雪缅腆地笑了。“我感觉那是一个很遥远的梦。就算和他在一起了，我也要有自己独立的生活。而我现在要面对的是现在的现实。这里的人们，其实我知道不只是这里的人们一直都还在用老眼光看待残疾人，以为一个人有了残疾就必需要依靠别人才能活下去，我不想依靠任何人，我想靠自己的努力去改变自己的现状，向人们证明我可以自力更生，我不是弱者，我活着的价值和你们健康人同样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