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下来，林荫路上铺满了雪，月光洒下来，淡淡的，泛着蓝色的光。他推着我的轮椅，他说你看树叶全都落光了，他说你是否记得夏天？我说我喜欢夏天的蜻蜓，它飞起来那么轻盈，没有一点重量。我说我的胳膊每天都很疼，我总是感到病的沉重。我的轮椅在雪地里碾过，我们的身后留下清晰的印痕。我又想对他说一句话，我只想说一句，我努力排列那句话里的词汇，尽量使它们符合逻辑，但我是徒劳的，那一会儿我脑海里只游动着一个个毫无秩序的分子。月光下，我抬头望着他，我觉得我的声音发哑，那句话已说不出来。他的手放在我的肩头，重重地压了压。他说过了今年就是一九七九年啦！我说是吗？那我们就回家吧。他忽然说你怎么穿一只棉鞋就出来啦，我看见我的一只脚光着，摸一摸已经冰凉。我开始抽泣，我想我永远也不能说那句话，永远也不能……

湖畔很美，翠绿色的柳荫下有白色的长椅，我沿着湖畔寻找，寻找黑色的留言板，寻找他的身影。湖水碧绿，泛着文静的涟漪，一群白色的鸽子在草坪上猛然飞起，我的眼前一片缭乱。我继续向前走着，我的双手已是鲜血淋漓。终于，我看到了黑色的留言板，乌黑的板面没有一丝粉笔写过的痕迹。四周没有人影，一只孤独的小木船被一根绳儿栓在一棵树上。小船轻轻摇着，像是快睡着了。我拿起白色的粉笔在黑色的留言板上写着，我想这正是我想说的那句话，很久以前的那些词汇终于排出了秩序，粉笔末和我的眼泪一起坠落，一起随风飘去。黑色的留言板白色的大字十分清晰：

假如我能站起来吻你，世界该多美啊！

我放下粉笔，又转起轮椅，青青的草地上留下我的手上的血滴，星星点点，一片殷红。湖中碧绿的涟漪一圈圈散去……

我醒了，我发现自己伏在桌上。此时正是深夜，远远的钟摆轻轻地敲着：当——当——当——。

一遍又一遍，凌雪看着，心中澎湃着难言的酸楚和悲凉。“假如我能站起来吻你，世界该多美好啊！”这一句话在凌雪的心中变成强烈的呐喊，沉重的叹息。

林山看凌雪一直不语，在小河边停了下来。“看懂了吗？”

“呃，懂了。”

“奇怪，我咋会看不懂呢？”林山故意问。

“不会的。”

“ 真的不懂。”

“唉！”凌雪悠悠地叹了口气，把哀怨的目光投向远方。“你不懂，你当然不懂，这样的感情你怎么会懂呢？多看两遍吧，看得多了，你也许会懂！”不怎么好的下午的阳光穿地柳叶斑驳地洒在她的身上，整个人都透出一种幽幽的冷意。

林山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凌雪的手，深情地说：“我懂。”

凌雪感觉自己的手在林山暖暖的掌心里几乎被融化了，但她还是狠着心抽了回来。

林山一惊：“雪儿？”

凌雪低下头，林山的语音让她的心揪紧了的疼，可是要她怎样面对呢？“哥，你先回去吧，我想去***坟上。”

“我带你去。”

“不。”

林山不再说什么，推起凌雪往南走。

***坟上稀稀落落地长出了各色各样的杂草。雨期刚过，黑黄的沙土显得特别滋润。

凌雪的心中涌动着凄伤、委屈。她谒力的压抑着。

林山无声地退到远处。他细致入微的体谅却让她的心更痛，泪如雨一样倾落。奶奶，对不起，每次来看您都要哭！可是这样的生活要我怎样去笑呢？奶奶您要在该多好，可是……

待凌雪渐渐平静一些，林山走了过来。语气轻缓：“雪儿，这几天你咋了？”

凌雪摇头不语。

“不要这样好吗？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有事。跟我说说，好吗？”

凌雪抬起头，黑黑的睫毛湿漉漉的。“吴二娘，她给我介绍了个对像。”

“啥？是谁？”林山着实吃了一惊。

“那天中午，你看到的那个老抽烟的人。”

“呃！你没答应吧？”

凌雪摇了摇头，泪眼中满是凄凉。

林山爱怜地握住凌雪的肩，眼神与声音一样的专注。“雪儿，这么久了，你应该了解我对你的感情！”

凌雪望着林山，有掩饰不住的矛盾。她依然深深的期待，期待那句她等待已久的话！可现在，深深的期待中又掺进了深深的害怕。

“我爱你！”林山俯下身，在她的耳边深情细语。

凌雪一阵颤栗，幸福与不知所措在心中纠缠。如果在几天前林山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她会体会到真正的爱情的甜蜜，可现在她与他之间的距离——他在天上，你在地下的距离要怎样的逾越？！

看凌雪没有任何的反应，林山紧张起来。“雪儿，你怎么了？”

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滑了下来。“我不知道自己该咋办？我们的之间的距离——”

“距离？啥距离？”

凌雪哀哀地说：“我不是一个健康的人。”

林山托起凌雪的脸。抚去她脸上的泪水，不容置疑地打断了她的话。“雪儿，我是真心爱你的，就会爱你的全部，就不会在意你的一切。以后，只要我们真心真意的在一起，没有谁可以阻挡得了我们！”

凌雪望着林山，这样的话击退她心中的冰雪和眼中的哀愁。一切都因为这句话明朗清丽起来，许久以前的那些激情重新在她的心中焕发，这个世界似乎只剩下她和他，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距离！仰视恋人深情的眼睛，她感觉到的只是幸福！

林山慢慢地俯下身，温热的唇轻轻地盖在她线条分明的唇上……

凌雪的脑海在瞬间是一片空白的，当她明白是怎么回事时，初吻的羞涩让她沉醉。她的心像被蜜渍过一样，为把自己的初吻献给了一个自己挚爱的男人。

橙黄色的阳光将山、水、树、人全都涂成了橙黄的颜色，甚至吹过的风也流露出橙黄的清新的味道！

爱人，这一程的山水，这一程的风雨我都会陪你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