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凌雪也故意答。

林山捏着信，眼中闪过一抹嫉妒。凌雪看到了，想这样也好，可以刺激一下他。转念又想，真的误会了不太好，便解释说：“其实——”

远远的传来了上课前的预备铃声。林山抬脚说：“我走了，等以后再说吧。”

凌雪望着林山的背影发呆。

周惠梅走进来，“雪儿，刚才和谁说话呢？”凌雪掩饰性地低下头。周惠梅抬眼望去，看到林山的背影，声音冷硬道：“你以后少跟他来往吧！”

“为啥？”凌雪惊慌地抬头望母亲。

周惠梅避而不答，坐在凌雪床边，声音有所缓和。“雪儿，你对杨老五的印象咋样？”

“啥印象？”凌雪有点摸不着头脑。

“呃。他是你二娘给你介绍的对象。”

“啥？！”凌雪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怯怯地问：“没开玩笑吧？”虽然她知道，母亲从来不会和她开玩笑。

“雪儿，妈说的是真的。”

凌雪的眼神暗淡下去。

“妈知道你心里有林山，可你俩是不可能的。如果你腿没残那啥都好说，当娘的谁不愿意自己的儿女往好处过？可现在你腿残了。唉！在咱这儿都是靠力气吃饭的，你这样是要人来养活的！我看杨老五挺老实，能养活人！他家就在山南的槐树湾，不远，妈以后还能常去看你。咱知根着底知道杨老五是好人，前几年，他家条件不好，忙着给他几个哥娶媳妇就把他落下了，可人家有力气能干，现在房子也盖起来了。虽说年龄大些，可年龄大了会疼人。林山就不同了，他年轻气盛，条件在咱这乡里又是数一数二的，啥样的媳妇他娶不着？他会甘心跟你过？他就像在天上，你在地下，你攀不上的！就算他真的对你好，可他妈呢？他妈会接受你？他妈那样蛮横。雪儿呀，你还小，不能体会生活的艰难，你过日子是跟他们家里人一起过的，很多事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妈就你这一个闺女，以后你要受委曲妈也会难受的。”

凌雪呆呆地听着母亲的话，一句也不说，一动也不动。母亲的话已彻底的剥落了她心中所有的自尊，只剩下卑微的自卑******裸地落在鲜血淋漓的心上。

你是要人养活的。

他就像在天上，你在地下，你攀不上的。

现实生活就是这样吗？为什么？为什么？我这样就注定了不能有自己的感情吗？我不要那样木讷的脸，我的感情是属于林山的，林山也绝对是爱我的！可是望着母亲那张脸，那张突然之间陌生了的脸，她没说，什么也没说。眼泪疯狂地流淌。她垂下头，怎么说呢？母亲在没有征求她任何的意见之前就下了这样的结论，还要她怎么说呢？！

周惠梅望着凌雪，也心疼地落下了泪。“雪儿，妈也不愿这样，本来是打算让你在我们身边多呆几年的，可我们想着你没有兄弟姐妹，你爸俺俩总有一天会老的。你有了家，有了依靠，俺们才会放心不是？”

巨大的无望让凌雪头闷欲裂。“妈，你不要再说了。”

周惠梅重重地叹了口气，悄悄地退了出来。她完全能够感觉得到女儿的心痛，可是她却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女儿，不知道怎样让女儿去面对现实。

凌雪伏在枕头上，整个身子都在剧烈在抽搐，枕巾立刻湿了一大片。原来现实是这样的残酷！她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不能和健康的女孩子相比的，可是他没有想到人们会把她排斥到另一个世界去，就连最亲的母亲也否定了她的价值，这个世界还有谁会理解支持她呢？她想奶奶，想奶奶在该多好！那样她伏在奶奶怀里哭一场，撒着娇说她不愿意，奶奶就会端出长辈的架子告诉他们她的孙女不同意。可是在母亲面前，她却从来不会撒娇，从来不会！

深深的悲哀袭上来，泪水更多地涌落。

整个下午，凌雪都在泪水中胡思乱想。周惠梅曾经进来过几次，可是她只能呆呆地望着凌雪颤动的身子，不知道怎样去说。她不得不悲哀地承认，她和女儿之间始终都是有距离的。

傍晚的时候，凌雪起来了。红肿的双眼在苍白的脸上像两个红桃子。她想对母亲说，她不同意。

起风了，天空不再明净，西坠的斜阳被厚重的云层割得七零八落。凌雪不禁打了个冷战，初夏的天有时也是比较冷的。

“却穿件衣服再出来吧。”周惠梅小心翼翼地说。

“我洗个脸就进去。”凌雪的声音有气无力。思付着怎么开口对母亲说。母亲会是怎样的反应呢？如果母亲反对该咋办？凌雪低着头慢慢地转动轮椅，在水池边机械地舀水洗脸。不管怎样，我都要说。凌雪下定了决心抬起头，一下子惊呆了，快速转动轮椅直奔花莆。可怜那些花儿一个叶儿也没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杆子可怜巴巴地立着，几只小鸡美餐完了嫩叶正在用爪子狠劲地刨土，花杆摇摇欲倒。

“滚！”凌雪几乎竭斯底里。

周惠梅吓了一跳，应声赶了过来。无奈地辩解：“这——唉，我没想到小鸡儿回跳进来。”

凌雪慌乱地拔掉荆棘，小心地将轮椅推进花莆，把腰弯得不能再弯了，手终于碰到了地面，她艰难地将外翻的土一点点地移向受伤的花根，委屈的泪水大滴大滴的落在手上，泥土上。

周惠梅蹲下来帮忙：“雪儿，别瞎费劲了，这些花儿没了叶儿，难活！”

凌雪不言语，继续埋着土。

“唉，我去再给你找些花苗，重新栽上。”周惠梅的语气里明显的带着讨好。

“不用了。”凌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和缓。她不想和母亲的关系是这个样子。低着头退回到水池边洗手，泪水又如雨点一样打在水盆里。

周惠梅望着女儿懊恼地叹气，她知道女儿是在和自己怄气，以前她从没见凌雪这样。那时，在奶奶身边，她也从没这样哭过，她的雪儿总是那样快乐，无忧！有些话虽然雪儿从不对她说，可从奶奶口中，她知道了女儿的需求。现在奶奶不在了，雪儿有啥话还是不肯对自己说。她感到一阵深深的悲哀，泪也落了下来。“雪儿啊，你心里有事妈知道，你说出来行吗？”

凌雪张了张口没说出来，心里委曲地想：你知道的，还要问吗？

“唉，雪儿，妈知道你不愿意杨老五，不愿意咱就别提了，你也别想了，啊？！”

凌雪愣愣地望着母亲，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