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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年:散落的花儿 作者: 华丽的悲伤 字数:6214 更新时间:2012-11-25 15:01:00

回家

列车走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清花镇。

下车后,刚在轮椅上坐定,凌雪便看到了父亲。父亲靠在一辆手扶拖拉机上,冻得发乌的嘴唇中叼着一根烟,冷风吹颤他凌乱的头发,他异常憔悴的脸与他实际的年龄很不相附。

“爸。”她像以前见到父亲时那样嗫嚅着叫了一声。同时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欠疚。

“建年,早来了吧?”周惠梅关切地问。

凌建年没应声。只狠狠在吸了口烟,乜斜着看了一眼凌雪和凌雪的腿。父亲的眼神竟是那样的复杂,心疼,失望,气恼,同时又那样冷漠。凌雪的心不寒而栗。

凌建忠走过来,把大小包袱放在车斗里。“建年,咱俩抬雪儿上车吧。”

凌建年把烟头掷在地上,用劲地踩上一脚,过来帮凌建忠,仍然一句话也不说。

小拖拉机载着人物在山路上颠簸着。

凌建忠向车前挪挪,与凌建忠没话找话地说,“吸根烟吧。”

凌建年客气在接住。对这个本家堂兄,一村之长,他一直都是尊敬有加,对他一直的照顾也更加深了他对他的感激。

阵阵冷风从空旷的山野里刮过来,残阳已完全躲进云层,光线越来越暗。

离家越来越近了,凌雪心中的恐惧却越来越深。她害怕回家!以前家里有奶奶,家的概念是那样的温馨,现在奶奶不在了,家的概念是如此的空洞,如此的可怕,她该怎样去面对?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周惠梅慌忙拎出一件棉袄,帮她披在身上。“可要小心,别着凉了。”

一只野兔从一道沟壑飞窜到另一道沟壑里,似乎在逃避什么。

爬过无数道沟坎,又经过无数个小村庄,终于到家了。

那时已是晚上七点。十一月的天早已黑透。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开门,开灯,收拾行李。

凌建年让凌建忠到正屋里坐,周惠梅忙去做晚饭。

凌建忠说:“不了,我这个时候还不回去,玲子不定急成啥样了。”

凌建年也就在再让,转身忙着去牛屋喂牛。

凌雪呆呆地坐在屋角,用不知所措的眼神望着昏黄的灯光下陌生的一切。***遗像挂在墙壁上,奶奶依然那么安祥的看着她,只是再也不会叫她雪儿。她的泪滑了下来。

“雪儿,饿不饿?我记得袋子里还有块面包,拿给你吃吧?”

意外的声音把凌雪的心吓得“咯噔”一下跳了老高。回头看是母亲,忙又低下头说:“不饿。”

周惠梅很快就做好了饭。三碗面条放在堂屋的桌子上,冒着白乎乎的热气,“雪儿,快过来吃吧。”

凌雪推起轮椅,转到桌子跟前。

凌建年和周惠梅分别坐下。凌建年大口大口的吃着,好像很饿的样子,不一会儿额头上便冒出了一层热汗,周惠梅也吃得津津有味。

凌雪偷眼看着父母,一片灰白菜叶在她嘴里嚼了半天也没咽下去。她记得这是生平第一次和父母坐在一起吃饭,以前在家时,她总是端上碗就躲进了***小屋里。

凌建年一抬头,看见凌雪慢吞吞的样子,说“咋?不好吃?”

凌雪忙咽下菜,并掩饰性的端起碗喝了一口面汤,没想到面汤太热,含在嘴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眼泪也差点出来 。凌雪又挑了几根面条,看着父母吃完了,也便顺口说不吃了。

周惠梅叹了口气,“你想吃啥,我再给你做去。”

“不,妈。我啥都不吃,我想睡了。你带我到***房里吧,我还想睡在那里。”此时此刻她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重新回忆,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回忆。

“那咋行。”凌建年断然道。“你奶奶刚死不久,你睡在哪儿咋行?”

“不。”

“我已经把北头这间房子里的东西全都放在了你***屋里,以后你就住在那里吧。”凌建年语气强硬,不容争辩。

凌雪抬眼去看母亲,希望母亲能支持自己。

周惠梅收拾着碗筷说:“既然你爸都挪好了,你就住北间吧,来回有个照应我们也放心。“

凌雪低下头,委屈的泪水在黑暗中坠落。

整个房间被收拾得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木床孤零零地靠窗放着,床上没有棉被,露出做工的粗糙和树木的疤痕。周惠梅抱来两床棉被,铺铺叠叠的才显出床的样子。然后再把凌雪抱到床上,伸手要帮她脱衣服。

凌雪说:“妈,你去忙吧,我自己来就行了。”

周惠梅望着女儿“一个人中不中啊?”

“中,没事。”

凌雪开始慢慢的脱,伤的左腿还不能动,她小心的绻起右腿,保持坐姿的平衡,费了好大劲儿才把裤子一点点的褪下来。望着左腿,心底的酸楚又全都翻了上来。

周惠梅推门走进来,拿着一个桔子一块面包,看到凌雪黯然神伤的样子,忙打岔道:“别想太多了,快睡吧,这些放在床边,夜里饿了吃点儿。”

凌雪顺从地躺下。

周惠梅走出去,顺手关灭了灯。

刹时,凌雪的眼前一片漆黑。她想起以前与奶奶同住,每晚她都会在奶奶关灭灯之前紧紧的依偎在奶奶枯瘦的怀里,紧紧地闭上眼睛。长大了,从外面回来了,依然要躲在***怀里。今年暑假,天气那么热,每天晚上洗过澡后她还要像泥鳅一样钻进***怀里。奶奶说:“傻孩子,这么大了还不知羞。”她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奶奶,你关灯吧。”灯灭了,奶奶在黑暗中抚着她说“太热了,我老皮老肉的没啥,你身上要长痱子了可难受哩。”她更紧地拥紧奶奶。“不会,我也不怕,要是我不抱着你我会睡不着啊。”奶奶乐了。“那你在学校里咋睡的?”拥着被子睡呗!我就想着你在我身边,慢慢的就睡着了。”“谁给你关灯啊?”“宿舍里女生多的是,她们都很胆大的。不过有一次她们一定要我关灯,我没办法就去了,其实也就几步路而已。没想到灯灭后她们一起咋呼说我脚边有一只老鼠,吓得我站在哪儿一动也不也动,后来她们笑着说骗我的。再后来,她们就不让我再关灯了。”奶奶听后也呵呵的笑了。“咋会这样胆小呢?明儿个呀,得敢紧给你找个胆大的婆家,要不奶奶哪天走了也会不放心的。”她没大在意***话,以为奶奶只是在说笑话,没想到奶奶现在真的走了!

她定定地望着这个巨大的黑暗的空间,像有无数只魔爪在一点点地向她靠近。她扯起棉被盖过头顶。棉被那么冰冷,竟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她又想起学校,想起王海,这个时候学校应该是灯火辉煌的,王海在做什么呢?是在学习还是——她想不下去了,心里酸涩难忍。

她第一次感觉到夜的漫长,夜的焦灼,夜的无奈……

灰蒙蒙的天空渐渐泛白,新的一天开始了。

没有太阳,只有好大好大的雾,如幕如纱般缭绕、笼照着整个山乡。清晨的奏鸣曲在村庄里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起初是公鸡的啼鸣,后来又响起吱吱呀呀的开门声……

周惠梅老早就起来了。先去看了看凌雪,看凌雪睡得正沉就又悄悄地退了出来,然后先到井上挑了一担水,回来做饭,喂猪,一切都收拾停当后才去叫凌雪。

凌雪慢慢地睁开眼睛,恍惚地看着一切,突然想起这是在自己家里,一种不知名的感觉涌满心间,悲哀而无奈。

“雪儿,起来吧,该吃饭了。”

生活依旧未变,依旧是在医院时一样,凌雪感到一阵厌倦。

周惠梅将枕头与被子往望床头掖了掖,把凌雪刚好围在被窝中,然后端来一碗荷包蛋。“来,尝尝咱自家鸡下的蛋。”

凌雪懒懒地接过来,毫无胃口地吃了一个,欲放下时,看到母亲凝望自己的眼睛,便又喝了一口水。

“雪儿啊,本来在医院里你已经可以多吃一些了,咋回来了又吃这一点儿?是不是妈做的不好吃?”

“不是,妈,我不想吃了。”

周惠梅叹了口气,无奈的走了出来。

望着母亲的背影,凌雪的心一阵阵的疼。“你的生命已不属于你了,它是你母亲用眼泪换来的!”她突然想起护士的话,眼泪也落了下来。好,我会活着,只是为了母亲。她在心底默默地说。

可是,可是,可是该怎么活呢?

就这样呆在这里一天天,一年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辈子吗?

不!不!不!她拼命地摇头。

“婶,还在忙着呢。”一个银铃般的声音。

“是玲子啊。快来屋里坐。”周惠梅招乎着。

“雪儿呢?不是说雪儿回来了吗?”

“ 在北屋里。”

凌雪忙擦干了泪。

“雪儿。”凌玲轻盈地走进来。

“凌玲姐,你来了,这边坐吧。”

“不用跟我客气。”

“嗳,你头发啥时候剪这么短啊?”

“咋样,靓吧?”凌玲歪着头,调皮地望着凌雪。

面前的这个女孩儿一身浅蓝色的羽绒装,使她的身姿显出一种丰满的美丽,肤色的微黑却展露出健康的光泽,一头很短和短发被精心的梳理得紊丝不乱,椭圆形的脸上五官协调端正,而刻意的修饰使她青春生动的脸显得更加妩媚。凌雪的心中涌满深深的自卑,这才是真正的青春的体现啊!自己——她赶紧埋下头。

凌玲还在咯咯地笑着。“雪儿,我们姐俩又见面了。”说着,坐到凌雪的床沿上,拉起了凌雪的手。

“玲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凌雪竭力的平静自己的情绪。

“才回来没几天。”

“起这么早?”

“不早,本来昨晚我就要来的,我爸不让,说那么晚了你也要睡觉,所以今天一早就过来了。嗳,你的身体还好吧?”凌玲小心翼翼地问。

“嗯——还好。”

凌玲大凌雪一岁,两人匀没有兄弟姐妹,从小感情就如亲姐妹一样,不管是上学或玩耍,总是形影不离。只是凌玲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差,勉强上到初中毕业就退学了,后来在技校学了一年的美发,期间,凌雪曾经见过她两次,凌玲是一次比一次的精神焕发。她的人生宗旨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儿,主要是自己活得精彩,快乐就行了。

知心的朋友聚到一起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况且她们也算是久别重逢。凌雪依然像从前那样安静地看着凌玲眉飞色舞地说着外面的世界。从小到大,凌雪就是一个做得比说的多的女孩子,而凌玲则恰恰相反。不管什么事她们总能谈到一起,她喜欢看她神采飞扬的谈笑,她则喜欢看她认真聆听的样子。有时候,她们也奇怪,怎么两个性格各异的人却可以如此合得来?再想想可能是互补互进吧。

这一整天,凌雪的床前围满了老老少少,大家用淳朴的方式安慰着在外面受到伤害的人。床边放满了一个个圆圆的鸡蛋。在这里,鸡蛋是最好的营养品,也是最能代表人们心意的东西。周惠梅忙前忙后的招乎着,凌建年则坐在角落里,偶尔有大爷来了,就起来让根烟。

临近中午的时候,二奶奶来了,身后跟着一位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女孩儿穿着一件款式很老很旧但洗得很干净的条纹外套,白皙的皮肤,小巧的身姿,精致的五官;齐耳短发半遮着面颊,一双浓眉下长着一对大眼睛,乌黑的微微上卷的长睫毛扑闪着,像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二奶奶,芸妹,你们来了,快坐吧。”凌雪欠了欠身子说。

女孩儿对着凌雪灿烂的一笑,无声地坐在周惠梅搬过来的椅子上。

二奶奶颤巍巍地走到凌雪床边。老人满面皱纹,形同枯蒿。颤巍巍在说“雪儿呀,回来了!”话还没说完,老人干涸的眼内已涌满了浑浊的泪,随后又咳喘起来。

凌雪的鼻子也在发酸,却竭力的笑着。

“这个,拿着。”二奶奶竟从大襟的衣袋内摸出了四个红皮鸡蛋。

“二奶奶,这咋行哩。”凌雪不好意思的推辞着。

周惠梅也忙过来说:“二娘,您这么大年纪了,应该我们去看你才对。您来了,我们心里都感激不尽了,这鸡蛋还是您老自己留着补补身子吧。”

“唉,我老了,吃啥都不顶事了,娃儿年轻,吃了长筋骨。本来想多攒几个的,可这段时间天冷,剩下那一个老母鸡一全蛋也不下。唉,你们要是不嫌少就拿着吧。”

周惠梅只好接过来。

“雪儿啊。”二奶奶拉起凌雪的手。“唉,看看都瘦成啥样了!”老人话还没说完,又剧烈地咳嗽着并喘着。

凌雪的手被二奶奶握着,那枯瘦的手让她一下子想起了奶奶。

方芸慌忙走过来给二奶奶捶背。“唉唉,人老了一点用都不中了。”老人说着,望望凌雪又看看方芸,看到两个女孩儿用同样心疼的眼神看着自己,浊泪再一次布满老人的眼睛。“唉,俩苦命的妮子呀!”

凌雪的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房间里气氛一时凝固起来。

凌玲打破沉默说:“过去的都不要再说了。”

“呃——”方芸含糊不清的叫了一声。

凌雪抬起头,方芸又抿起小嘴对她灿烂的一笑。这样的笑她曾见过无数次。那时她和凌玲一起上学时,远远的方芸拎着草筐子总是无限羡慕的望着她们,她看她时,她就会对她灿烂的一笑。

苦难从来都是沉重的。方芸从小就不会说话。两岁的时候父亲因一场车祸而丧生,母亲伤心过度不久也撒手西去,留下方芸和奶奶相依为命。可是方芸一直都那么坚强,在她美丽的脸上从来都没有一丝痛苦的迹象,一直都是心平气和的灿烂的笑意。而自己呢?哭泣哀怨,自暴自弃排满了日程,日子留下的记忆也全都是苦涩的。为什么不笑呢?像方芸一样,自信而美丽,既然现实是这个样了,就应该努力的去面对,既然决定活下来了,就应该好好的坚强的活出自己的风采。浑浑噩噩、平平庸庸她不要,她要她的青春如鲜花一样灿烂的开放!不是吗?在最冷的冰山上,雪莲才会有最美的容颜。

这样想着,凌雪的心不禁一颤,怎么会有如此的雄心壮志呢?自己还可以重展青春的笑颜吗?她下意识地去看方芸,方芸也正好抬眼看她,她不由自主的对着那张笑脸轻轻地一笑。

原来笑可以如此简单!

二奶奶又咳了一阵。“雪儿啊,以后我让方芸天天来陪你,你会好起来的。”

“二奶奶,还有我呢。”

“对对,还有你这个鬼丫头,唉,你姐仨中,你年龄大一点,你这俩妹子命又不好,以后你可要好好地照顾她们啊。”

“二奶奶,这还用你吩咐吗?我凌玲保证决不会让俩妹妹受委屈。”凌玲一幅豪情壮志的模样。

整个白天就这样过去了。

傍晚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离开了。

“我也出去一下。”凌建年说。

“你去哪儿?”周惠梅收拾着房间问。

凌建年没回答,径直走了。

周惠梅叹了口气。开始忙着喂鸡、猪、牛。

房间里只剩下凌雪,孤独如徐徐降下的夜幕,在喧闹过后显得越发浓烈。以前的这个时候……唉!不要想了,不要再想!

凌雪轻轻地推开窗户,眼前微微地亮了一些。冬日的傍晚,空气干冷,山岭乌黑而冷峻,片片松树林泛着黑森森的光芒,小河漾着微波静静地流淌着,河那边几棵歪脖子柳树兀自立着,斜扭、歪转的枝条在风中摇曳,如一位历尽沧桑后佝偻的老人。凌雪闭上眼睛,冷风如利箭一样穿进窗户,直刺面颊。她抱了抱肩,却觉得被冷风刺着的感觉好惬意。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沉睡的凌雪被重重的砸门声惊醒。

周惠梅趿着鞋去开门。

“睡那么死,还指望你看门哩,谁把东西偷走了你也不知道!”凌建年歪歪扭扭的走进来,带着一股刺鼻的洒气。

周惠梅语带怨气。“又在哪儿喝这么多。”

“老子的事你别管。”凌建年甩掉鞋倒在床上。

“好好好,我不管。”周惠梅钻进被窝,关了灯。

“你干啥把灯关了?我衣裳还没脱哩!”

周惠梅没好气的又把灯打开。

凌建年慢条斯理的脱着衣服,嘟囔着一些酒话。周惠梅蒙起头,不听。凌建年掀开被子,酒气熏天的嘴凑到周惠梅的脸上。

周惠梅厌恶地推开他。“别闹,我累了。”

“我想要。”他扳过她的脸。

“我说了我累了。”她挣脱。

“我说过,我想要!”他发起狠。

……

“啥东西。”心满意足后他说。“是个女人都比你有味。”

周惠梅仍旧不理他。

“还神气哩。”凌建年的语气一下子提高了很多。“我女儿跟着你出去的时候是个好好的大活人呐,你跟着她的呀!跟着她咋会就把她的腿给弄断了哩?!”

周惠梅一下子坐起来。“你小声点,好不好,别把雪儿吵醒了。”

“哼!”凌建年喘着粗气。

周惠梅心酸的泪水往下跌。“建年啊,说话要讲良心!我是跟着雪儿,可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别没理辩三分了,你这个当妈的也不知道是咋当的,前脚后脚跟着都出事了。”

“我也是一转眼啊!”周惠梅摸了把眼泪,缓和下口气。“现在雪儿成了这个样子,咱们的责任更大了,以后你别再老喝酒,咱多种几亩地,收成好了两年就能把外债给还了。再多给雪儿攒点钱,行不?”

凌建年点起一支烟,狠命的抽了两口。“我看这日子没法儿过,那时候,我要你再偷生个儿子,你死昧着良心不要,现在好了,一个女儿也成了残疾,我看你老了咋办!今儿个人家老铁就跟着我要债,说快过年了人家等着用钱哩。唉!我算服了你们娘俩了,都快把我折腾死了。”

周惠梅的心里涌满委屈。她的男人竟说出这样的话!女儿出事的这么多天,他看都没去看一眼,让她一个人在医院里受尽了难处,现在他倒说是她们为难了他。她本想把话跟他说明白,可想想算了吧!这么多年来,很多事她跟他说不明白,特别是醉后他根本就不讲理,要想说明白除非大吵大闹一通,弄得彼此都不安生。近二十年了,她也厌倦了,不想再跟她闹,况且,现在还有雪儿。

周惠梅裹紧身上的棉被,关了灯。

作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