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九岁，娘还没有走，她在这处梅园设了古筝，闲时便教我弹弹。

也是那年，尚且十五岁的五殿下在战场上初立丰功，收了敌国两座城池不说，还劫了个质子永求两国太平。

那天，是陛下为五殿下设下的接风宴，满城上下无不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各处，皆是一片喜庆。

梅园绽开了第一轮鲜艳的梅，清冷的月色铺开浓重的黑。娘握着我的手，向来端庄的唯丈夫是瞻的贤惠妻子此时却直直站立在爹的面前，面上有不甘，有愤恨，还有些我那个年纪看不懂的东西。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后来娘走了，在她劝我去睡着之后。她走了，再也没回来。那个温和的如春风一般的大哥消失了，仿佛只有一夜之间，他变得让我陌生，他不再陪我调笑说话，神情里总是掩不住地疏离，他的眼里藏着恨，那么明显，连我都看的一清二楚。更多的时候，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关一整天。

大哥从小就被送到宫里和五殿下一起向太傅求学，可是那晚之后，五殿下没再来找过大哥，那位一直陪着他们的小公子也消失了。逃出了京都，亡命天涯。所有人都说，他是元琛，他姓元，是前朝的叛贼。

我对他印象不深，却也知道他眼底总是一片冰冷，和后来的大哥，如出一辙。都说，一个人再怎么变，眼睛都骗不了人。

有时候，我甚至没有任何证据的怀疑过，有人把大哥换成了那个名叫元琛的小公子……

很荒唐真的很荒唐。有什么办法能将两个活人神不知鬼不觉的互换呢?

我的脑子很乱，但我清楚得知道，如果当年的小公子是真正的前朝遗腹子，那么白竹，不管他是谁，都不该是元琛。

我又梦到了娘当时的决绝，梦到了初见时的白竹，梦到了温和如春风的大哥。

猛然间，白竹用袖子轻轻为苏画擦拭嘴边余渍的画面又出现在眼前，他也可以是温和的，就像大哥一样，更或者，本就是……

……

“怎么又是你?”

“滚，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我的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

苦笑，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为什么呢？

为什么只留我一人在江府呢？

为什么大哥变成这般了呢?

……

“哥?”江幕醒的时候，视线所及，便是满树腊梅下的那一抹白衣，身影很熟悉，却又说不出的陌生，从迷糊中清醒，昨日听到的话又再次在耳畔回响。她看着面前的人，似是明白了什么……

原本尚存着水雾的双眸立时被寒霜笼罩，“不管是什么目的，请你现在离开这里。”

本拆穿的“江痕”并未显出太大的尴尬，只是淡笑，眼底没有恨，只有不知从哪里来的自信和坦然，像是，一切，本该如此。“我需要你帮我盗出一样东西。”

江幕眯眼，对此人也多了分打量，“我大哥在哪?”

“尚在边疆守着国土。”

江幕点头，所以，冒充了她大哥几年的那人在边塞，而昨晚爹与人商议要对付的人是面前的这个?而她真正的大哥已经死了，死在了宫里?

他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不是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