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皎！！”耳边的女生惊呼。

“我脚扭了。”

“你先坐下别动，我看看。”高大的男生拨开女生，还没经过人家的允许就擅自脱了对方的鞋袜，叫顾皎的女生很尴尬，脚在人家手里挣扎了一小下就放弃了，或许是因为崴脚后的钝痛，她的眉毛紧紧扭成一条线，男生似乎也很犹豫，半响也只是做按摩。

伊宁夜看不下去了，“你手法不对，会弄疼她的。”

旁边围观的同学诧异地看向伊宁夜，男生渐渐转头，只是平静的表情却因为一张俊秀的脸格外吸引人，伊宁夜从男生手里挪过顾皎的脚踝，镇定地说，“你放心，我不会扭断它，过程会很痛，但长痛不如短痛。”

伊宁夜只是轻轻推拿几下，接着陡然用力——

“啊——”

“好了。”

女生张圆了嘴，试着动了动脚脖子，果真没有先前那么痛，还能自由行动，女生扬起笑意盈盈的脸，爽快地道了声‘谢谢’，伊宁夜只是挥挥手，还未说话就被其他人叫去，说是帮着包扎伤口，伊宁夜没有推辞的理由，这个时候，没有医生，也没有齐全的医疗设备，她的护理知识还能派上用场帮助伤员熬过今夜。

五月，原是新生的季节，如今被死亡气息层层包裹，她很累，很难过，她想忘记发生的事实，一次次在心中祷告，她们都还活着，白朵，木锋……

她的祷告似乎被上天听见，白朵终于在下午六点的时候被赶来支援的E市消防队员背下废墟。

面色僵硬的白朵靠在罗章悦怀里，眼睛虚虚掩掩，唇瓣干裂，一张一合地似乎要说什么。罗章悦喂了她一些干净的水，白朵才嘟哝着叫出‘黎岩’的名字。

伊宁夜咬了咬下唇，“你别乱动，我去找他。”

黎岩是高二学生，应该在运动场上，伊宁夜一口气冲到塑胶运动场，向四周大声呼唤他的名字。

“黎岩——黎岩——”

刚才的那个高个男生拦住她，指了指坐在棉絮里神情低落的男生。

“快跟我走，白朵需要你。”伊宁夜不管不顾拽起地上的男生就走。

“啊啊————”

身后的男生跌在她脚下，一脸痛苦地歪在地面。

“你的脚？”伊宁夜蹲下身子要去检查伤势却被黎岩拒绝，男生过来架住黎岩，耐心地解释道，“他返回救人时砸断了自己的脚。”

伊宁夜的脸色很难看，她指着黎岩的脸怒斥，“不要命了啊你，你连打架都不会，逞什么英雄豪杰，有没有想过白朵，有没有想过你父母。”

“快让我看看，还有可能接上。”伊宁夜真心被这两人折服了，都只顾着对方，忘了自己死活。

黎岩发狠地打掉伊宁夜伸过来的手，急吼吼地嚷着，“别浪费时间了，去看白朵！！”

伊宁夜生气地立直了身体，“行，腿废了当跛子也不是我逼你的！”

男生依旧架着黎岩跟在伊宁夜身后，速度缓慢地挪出运动场地，短短几十米路程，却经历了不下十几次的余震。

白朵软软地埋在罗章悦怀里，伊宁夜仔细地检查了几次，身上并没有重伤，只有些细小的擦伤和水泡，嘴唇有些发白，目光微弱无神，脉搏跳动也很缓慢，伊宁夜不禁怀疑她受了内伤，叮嘱罗章悦不要轻易移动，自己去寻找水源和食物。

北城失去了联络，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一时之间哭声震天，怨声载道。让人安慰的是，平时吝啬抠门的商人老板，此刻都捐出店铺里所有能吃的食物和纯净水供应给受灾的孩子们，那些幼小的孩童似乎也感受到四周凝重的气氛，哇哇大哭起来，大人们怎么哄都哄不好。

食物堆积在一个角落，拉上一道线，周围守着几个男生，伊宁夜说明情况，男生取了几盒牛奶和干粮，伊宁夜把食物都分给了罗章悦和黎岩，白朵已经迷迷糊糊，口齿不清，白老师刚刚还在废墟上组织同学救人，听到女儿出来就急急忙忙下来了。

白老师蹲在她身旁，把面包掰成碎末，递在白朵嘴边，白朵连摇头的力气都没了，只能掩上眼帘表示拒绝，好久才睁开眼睛，盯着她的父亲，声音哽咽着，“爸，你去……救……”

“白朵，不要讲话，爸爸都知道……都知道……”白老师颤栗着缩回手，敛下布满泪水的脸，干裂的嘴唇无声抖动，“爸爸对不起……对不起女儿，爸爸一直都没有负起父亲的责任，爸爸应该理解女儿的，爸爸很后悔……”

“白老师！！”伊宁夜发现自己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眼前的男人，这个被称为父亲的男人，为白朵撑起家庭的坚强男人，在即将弥留的女儿和众人面前顾不得形象痛哭失声的男人。

在场的几人都红了眼圈，侧首掩饰失控的情绪。罗章悦咬着唇，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在厚厚的泥土里，砸出无数个小坑，唯独白朵，没有眼泪，没有哭声，只有轻微的喘息和急促起伏的胸口，她时而清醒时而昏迷，身边的几人都不敢掉以轻心，屏住呼吸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哪怕一次睁眼都不愿放过。

七点左右，天空开始下起小雨，运动场上的学生团结一致，搭起简易的临时帐篷，虽然只能遮住头顶的雨点，也好过淋湿自己。五月还不是温暖的季节，临近晚上，气温急剧下降，学生穿着单薄，只能相互抱着取暖，或者抱紧双臂盖着棉絮一角。受伤的人太多了，又不能受凉，男生们又去了公寓，抢出些被褥分给女生。

晚上九点钟时，王杨杨提了一箱矿泉水过来，说是分给班上的水，只要省着喝一定能挺过难关。

刚伸出接水的手迅速缩回去，王杨杨递上一瓶，“李杨琨，你救了那么多人一定很累了，喝点水呗。”

李杨琨摇摇脑袋，快步走出人群集中的操场，在兵乓球台上躺下去。

谁也不愿意第一个伸手拿水，其实都很渴，其实都很累，好多学生都耐不住睡意闭上眼睛休整。

“他一个人救了八个初中生，实在太累了！！”王杨杨把白朵身上的被褥挪了挪，提议道，“雨越来越大，下边又没办法搭帐篷，要不转移到塑胶运动场？”

伊宁夜脸色很不好，“不要随便移动她……现在只有E市消防支队徒步进来，车队都没办法通过，而且塌方堵塞了进来的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医生才能赶到。”

白朵的情况很不乐观，白老师寸步不离地守在身边，为了让她保持清醒，几个同学轮流和白朵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