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假返校时，她没有和罗章悦约定一起走，也没有再等公交的到来，仿佛又回到刚刚来到北城的时候，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坐在出租车里，狭小的空间一遍遍地回荡着邓丽君甜美的嗓音，伊宁夜以前不怎么喜欢邓丽君的歌曲，但是这首甜蜜蜜她却听得入迷，连到了终点也未发觉。

刚抬脚下车，一张最不想见到的脸就出现在她面前，几天不见她都快要忘记张晓妍的存在。

伊宁夜烦躁地吐了一口气，觉得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一露脸就碰见仇人，晦气。

可人家张晓妍压根就没发现她，她开口说话不是找死么。伊宁夜对着某人丢了几个白眼，若无其事地踱进校园，她拖行李的动作还是一如既往地粗犷豪放，引得路人频频回首。

木锋穿着纯白的棉衬，站在巨大的梧桐树下冲她招手。

伊宁夜甩开步子走到他面前，毫不客气地将行李箱塞进某人手里，嗔怪地看他，“你要不要出场这么高调，没瞧见隔壁班那几个女生看我的眼色像是要生吞活剥了我？”

木锋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眉间泛起一团柔和，“你要我出门蒙面也可以考虑考虑。”

“想法不错啊，不过我同意你愿意么？不怕治安把你当匪徒抓起来？”伊宁夜两只手不停地拍打着脸，直到脸颊泛疼才停手。

远远地看见圆滚滚的肉团朝她而来，大红的外套把杜明月同学勒得脸红气喘的，站在她面前像只刚刚败场的火鸡。

“伊宁夜，我找你好久了，你现在才回学校。”杜明月哀怨地仰视她。

伊宁夜挑眉，“中央重金悬赏通缉我？这么卖力。”

“差不多，唐老师满地找你，说是和你商量演出摄影的事。”

木锋皮笑肉不笑地说，“一刻都离不开啊，为老不尊。”

伊宁夜成功地被杜明月拐走，捱到快上晚自习的时候才慢条斯理地回到教室，两只眼睛红得要滴出血来，屁股挨到椅子，人已经彻底和课桌融合成一体。

罗章悦瞅了瞅讲桌上管理课堂纪律的值日生，把书翻开立在桌前，缩着脑袋问，“唐老找你去了这么久。”

“帮着清理博客和相册。”伊宁夜解释清楚，昏昏然地睡过去，任凭罗章悦怎么摇晃都没反应。

第二节自习是地理，老师的孩子发高烧住院，已经请假回去了，所以这节课成功地成为学生的自由天堂。

也不知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程萧和张晓妍两人剑拔弩张，在短暂安静的自习课堂上拉开战役，本来只是两人的事，最后扯进一大群人，眼看两方僵持不下，要动手干架了，班长大人尖声一吼，混乱的场面静止下来。

两个当事人因为情绪激动，大片红晕从耳根蔓延到脖颈，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

伊宁夜从臂弯抬起无辜的脸，淡定地扫视一遍场面，睁着朦胧睡眼，云里雾里地问罗章悦，“组织辩论赛？”

‘扑哧’，罗章悦的笑声在略显诡异的场景里十分突兀，她赶紧捂住嘴巴，凑到伊宁夜耳边，“张晓妍和程萧的辩论赛。”

伊宁夜‘哦’了一声，揉了揉模糊的双眼，晃着身子起来直奔厕所。

回到教室后，罗章悦不咸不淡地问她，“你站哪一方？”

“难说。”伊宁夜百无聊奈地翻开语文，圆珠笔夹在指尖转了几圈，一副锁眉考虑的样子。

“你不是圣人，没必要公平公正。”罗章悦提醒她。

班长李娟的威慑也只能起到暂时镇痛的效果，张晓妍也不是谁都能拿下的主，就她那脾气能心甘情愿服软，除非张晓妍三个字倒过来写。

果然，张晓妍跳上一张椅子，叉腰指着程萧骂道，“你他妈晓得惹毛了老子滴下场，每回你都帮那个死婆娘，都没照镜子看你讨别个欢心滴怂样，老子都替你害臊……”

“张晓妍你给我闭嘴，你再说老子把你撕成碎片。”程萧一脚踢到张晓妍脚下的椅子，张晓妍动作敏捷地躲开，踉跄几步抵在李维身上。

李维拽住她，张晓妍怒气汹汹地挣开了他的手，几步窜到靠着操场的窗前，一把掐住宋希乐的手臂提了起来，然后在几十双目光注视下，把宋希乐狠狠地摔在课桌上。

伊宁夜看得一清二楚，尖锐的课桌角尖插着宋希乐后腰，由于张晓妍用力过猛，宋希乐死死地扣在角尖上，整个人沿着桌腿滑坐在地上，面部惨白，嘴唇失了血色。众人来不及反应时，张晓妍戴了骷髅头手链的手用力挥出。

又是这一套，伊宁夜对张晓妍的厌恶有增无减，她没想到一个普通的女中学生竟然有这么歹毒的心肠，本不想对和她有过多交涉，但是伊宁夜忘不了骷髅头留在她肩头的疼痛和那些丑陋的疤痕，如果今天留在宋希乐脸上……她不敢想下去，也不敢任由张晓妍胡作非为，随意伤害无辜人士。

她的动作很快，跳过桌子的动作流畅迅速，手掌准确无误地接住对方挥下的手腕。

这个场面多少有点震撼，如今谁都知道张晓妍和伊宁夜是互看不爽的死对头，两人对峙会是一场精彩对决。

前几次的教训，张晓妍还是有点怕她，但是心软嘴不软，张晓妍挺直腰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伊宁夜摔开张晓妍的手，搀扶起宋希乐，程萧反应过来，护着宋希乐破口大骂，“张晓妍你***畜生，良心都被狗吃了，活该围在四里路被人揍。”

“你……”张晓妍指着程萧，气得说不出话。

伊宁夜厌烦地剜了张晓妍几眼，提醒她，“还在上课，你是想把教务处的老师招来还是想让名声更烂，自己掂量掂量。”

“伊宁夜，你个贱女人，你会下地狱的。”张晓妍不甘心地咆哮，整张脸扭曲起来，看上去有些狰狞恐怖。

伊宁夜转了转眼珠，抬腿窝进椅子，缓缓说道，“谁下地狱还不一定呢！”

张晓妍还想争辩，门外探进一副眼镜，“不想上课了？不想上课的滚出来。”

还是教务处的老师有威慑力，仅仅一句话就把场子收拾干净了，围观的学生悻悻地回到座位，张晓妍咬了咬下唇，脸色暗沉地滚回课桌。

“你刚才吓死我了。”木锋拍了拍她的肩膀，抚着胸口松了口气。

罗章悦抱着伊宁夜的手肘，一副崇敬的眼神，“你刚才的动作帅惨了，把张晓妍都吓得脸色苍白，我刚刚都看见她的腿在抖了。”

伊宁夜轻咳一声，问道，“确定？”

“啊。”罗章悦小鸡啄米似的不住点头，然后学着伊宁夜的口吻，“谁下地狱还不一定呢！”

张晓妍不下地狱谁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