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勺的主厨是罗章悦和白朵,二人还特别自信地吹嘘,一定让她一辈子都忘不了酸菜鱼,时刻想着罗白氏酸菜鱼的美味。罗白氏酸菜鱼,是罗章悦和白朵的‘上等’佳作。没想到,伊宁夜还真的记了一辈子。自信满满的两人不需要任何帮衬,把伊宁夜和木锋早早地踢出厨房,肃清障碍。伊宁夜摇摇脑袋,和木锋并坐在沙发里观战。此时此刻,厨房一片混乱,仿佛正在进行世界大战。“哎呀,罗章悦你咋个还没清洗鲈鱼??我等着用哩。”“罗同学,鲈鱼必须腌制十五分钟??”“天哪!!你这是在腌鱼么?得了,你千万别再蹂躏??还是把酸菜切成条,还有大蒜和生姜要切成片??嗯??再剁点辣椒。”

一个小时后。

“我滴个小祖宗,你是要做油花鱼么！！还愣着干啥,快挪点出去啊……啊——啊——”

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把伊宁夜从神游的思绪中拉回现实。木锋不知所然地与她对视一眼,发表疑问,“燃锅了?”伊宁夜感觉后背凉飕飕的,脑子里冒出一种不好的预感。“罗——章——悦,你把超市的辣椒全买了……”

“……”

……

后来。

精心准备的晚餐的确精致又丰盛。

看着桌上五花八门,五彩缤纷,五颜六色的荤素汤水大餐,伊宁夜彻底傻眼了,两个小时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敢不敢动筷子需要很大的鼓励和勇气。

刚刚伸出去的筷子讪讪地退回来,举措不定,犹豫不决,一狠心夹了一小片看上去还算鲜嫩的比较有卖相的鱼肉送入口中。

伊宁夜只感觉心脏突然燃起熊熊大火,烫得自己无处遁形,她抬手拍打起火烫般的腮帮子,眼泪夺眶而出,一颗接一颗,却浇不灭燃起的大火。

她跌撞着趴在水龙头下冲洗燃烧的疼痛,在一瓶纯净水的救急之下,她总算得到了救赎。

感谢万能的上帝,伊宁夜感动得差点在胸前画十字。

“罗章悦,罗白氏酸菜鱼果然名不虚传啊。”

木锋把花白的鱼肉挪到碗中,细心地剔除鱼刺,大喇喇地塞进嘴里,玩味地看着一脸绯红的罗章悦。

伊宁夜故意咳嗽几声,在三人面前摆了一摞啤酒和纯净水,“咱们必须要用液体来浇灭大火,来,一人一瓶,不醉不归。”

伊宁夜麻利地启开四瓶,自己留一瓶,其余的一一递给三人。

“看在罗罗和白朵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咱们勉强应付应付。”

罗章悦一脸委屈,撇嘴道,“人家第一次做酸菜鱼,没有经验嘛。”

“行了,别哭丧着脸。吃鱼吧。”白朵夹了鱼头送到罗章悦碗里。

伊宁夜眼珠滴溜一转,在砂锅里选出鱼尾,正好和鱼头是一对,“罗罗,有头有尾,有付出必有收获。”

“快点吃好,早些坐车回家。”木锋真扫兴。

“回什么回……今晚哪里都不许去,不许找借口……反正都给我留宿这里。”罗章悦准确无误地插中了鱼头上的眼珠。

白朵附和地点头,“哪里都不去,陪你斗地主行了吧。”

伊宁夜有意无意地眨眨眼睛,“哪里都不去,你们说了算,反正有的是沙发。”

“欸欸,那我一个大男生咋办?”木锋被这帮女生给搞晕头了。

“谁管你呀,嗬,喝酒喝酒。”罗章悦一扣瓶子,头一仰,立马折了一半。

哟呵,这丫头深藏不露啊。伊宁夜不服气了,长这么大就没人跟和她拼酒的,九十度旋转,瓶子倒立,见底了。

木锋敲着砂锅,“不要喝醉了,我可是男生,当心化身成狼吃了你们。”

“切。”伊宁夜剜他一眼,“就算我们昏死过去,你都没那胆量。”

木锋囧了,伊伊的话不是暗喻他无能么,他抽搐着嘴角,甩甩脑袋,想要把刚刚听到的话过滤出去。

丰盛的晚餐过后,四人谁也不愿意收拾锅碗,都捂着肚子躺在沙发里发愣。

“瞧你们那时候的反应,再看看现在……都撑得走不动路了,哈哈。”

罗章悦打着嗝,甚是满足地舔舔嘴唇,似乎有些醉意,歪在沙发扶手上数天花板上的斑点。

“辣是辣了点……但是,味道上乘。”

白朵虚着眼睛,傻呵呵地干笑几声,然后一本正经地做点评。

伊宁夜倒在白朵肩上,有气无力地说,“不止是辣一点,我都喝了四瓶……不对不对……是五瓶……五瓶纯净水。”

木锋是四个人中最清醒的,如果此时此刻他偷听她们的说醉话应该不算过分吧,他为心里冒出的想法暗暗窃喜。

蹑手蹑脚地腾出空间让伊宁夜舒服地靠在沙发里,自己默默地收拾桌上的汤水。“伊伊。”

罗章悦突然叫她。

“嗯，在呢。”伊宁夜迷迷糊糊地答应。

“其实呢……我根本没喝醉……我只是想到了。”罗章悦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伊伊，朵朵。你们还记得在村寨的时光吗？”

“记得啦。”白朵捶了她一拳，摸索着把罗章悦冰凉的小手暖在双手。

伊宁夜怎么会忘记呢，那是她十五年来最快乐的时光，是青春最美丽的见证，她永远不会忘记，灰色的天空，疯长的野草，湮没在荒草里胖胖的落寞少年和并肩而行的青春少女，还有村寨坚固的碉楼，漂亮的民族服饰，热情的村民，稀奇古怪的外族语言，奔放粗犷的莎朗舞蹈。夕阳下，她们的心声和愿望穿过重重山脉，她记得她曾许过那样傻的愿望，还执着地去实现，不顾一切阻挠地实现心底那个可悲的心声，那都是年少犯下的错，青春留下的过，只是如今，她的过错变成了无法挽回的现实，那个现实便是心中说不出的疼痛和难过，她唯一能做到的，无非是放下沉重的包袱，做目前能做的事情。

她目前能做到的，就是看着朋友们快乐幸福。

她最亲爱的罗章悦那么乖巧可爱，白朵依旧漂亮优雅，还有木锋，默默地守候在自己身旁。

伊宁夜侧首去看，仅仅瞧见罗章悦安静的背影和白朵哀伤柔和的侧脸。

她听见罗章悦说，“我们当时对着夕阳许了愿望……我说我要走出大山去看大海……其实我是要到山那边去上大学，我不想留在北城。伊伊，朵朵，我们来做个约定好么？”

伊宁夜试图去看罗章悦的眼睛，可惜她侧着身子，她的目光落在白朵蠕动的嘴唇，隐隐约约看见白朵的口型似乎是个‘好’字。

她顾自点头，努力睁大眼睛去看罗章悦微微耸动的肩膀。

“我们要约定到山那边去上学，一起去看一次日出，然后看着彼此穿上嫁衣，我们要约定永远在一起……还有，我会背泰戈尔的诗了，你们要为我作证，一字不漏地背给他听好吗？”

“罗罗，你……”白朵握紧罗章悦的手，半响不能言语。

罗章悦逼回即将溢出的泪水，强迫地挤出一丝笑容，“你们说说自己的愿望好不好，你们想去哪里，想做什么，想过什么样的生活……都说出来好不好……你们会答应我的，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