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下雪了。

在十二月初某个周末的早晨，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飘起了洁白的雪花，窗棂上结了薄冰。

罗章悦在电话那头激动地讲了好久，说这是她十几年见过最大的雪，她要穿上最厚的棉衣，戴上新买的布娃娃手套在她家楼下去堆雪人。

伊宁夜接电话时，正站在窗前拍雪景，听到罗章悦兴奋的描述，她也跟着心跳加速。

返校之后，学校居民住宿楼旁的杉树都披上了雪衣，有恶作剧的小孩躲在树后，等着行人过去，就抱着树干使劲地摇晃，树梢上的雪花簌簌地落下来，不等行人反应，小孩已经跑得老远。罗章悦也被这样调皮的孩子恶搞过，她不像别人站在原地责备孩子的不是，而是脱掉羽绒服抖落滑进衣服的雪末，然后开始埋怨大人不好好管教小孩。

北城的雪下得早，也化得极快，根本就不能堆起雪人，捏在手里，几秒的时间就化成雪水。

在这样极寒的天气里，罗章悦总是冻得小脸通红，手也生了冻疮，没事就挠手，买什么冻疮药也起不了作用。不知从哪里打听来的偏方，说是兑辣椒水泡上十几分钟就能痊愈，罗章悦就坚信不疑地辣椒水泡手。到头来，手没痊愈，辣得眼泪直掉。

伊宁夜就取笑她遇上半仙了，什么民间偏方，药到病除，压根就是骗人的把戏。

罗章悦很是老实地招供说是从张晓妍那里听来的。白朵怜悯地看她几眼，这孩子没救了。

冬天很冷，坐车很冻人的，伊宁夜就决定周末不回家了，好好呆在学校，跟着宿舍的杜明月去食堂陪煮饭的大婶们看电视，那个时候《我的女孩》这部韩剧才刚流行，主演是三个姓李的人，伊宁夜不喜欢看韩剧，坐在椅子上什么也没看明白，就看着杜明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从食堂回宿舍的时候，杜明月两个眼圈肿得跟核桃似的，伊宁夜不解地摇头，就一部毫无价值的韩剧而已，竟然感动成这样，女孩子还真是容易掉眼泪。

她站在台阶上手忙脚乱地安慰陷入剧情不能自拔的杜明月，杜明月却越哭越厉害。

看来下雪天是个容易感伤的季节，适合女孩子看狗血的偶像剧。

班上的钟瑶抱着手臂冷漠地站在她身后叫她。

“有什么事？”伊宁夜烦躁地皱眉，钟瑶出现不是什么好事情，她是张晓妍的人，同穿一条裤子，坐一条船。

钟瑶翻着白眼，说，“跟我来。”

伊宁夜对杜明月交代几声，杜明月点头答应，抹着眼泪离开。伊宁夜跟在钟瑶身后，心想，她们又要整什么幺蛾子了。

噢，她才记起，张晓妍很久没来上课了，周末才出现在学校，敢情是冲着她来的。

张晓妍找的地方真是好，开水房后面的小缓坡后，就算叫出声，都没人来援救。

伊宁夜低头踩着脚下的雪，滑滑的，咯吱咯吱地响。

张晓妍总是喜欢叼着根烟，拽兮兮地站在几个女生面前，昂着脑袋的样子只能瞧见两个鼻孔。

两个个子稍大的女生首先上来拽住她胳膊，将她带在张晓妍面前。

张晓妍走近她，毫不客气地赏了她两耳光。

“手劲不小啊。”伊宁夜捂着脸颊，白皙的皮肤上明显的五根红色手指印，嘴角有少许乌青。

“呸，伊宁夜，老子上次给你说了，让你回去警告白朵。你他妈把老子的话当耳边风。”张晓妍骂人，手指也不安分地揪着她的脖子。

伊宁夜打掉她的手，埋头一笑，反应快捷地给了张晓妍一把掌。

张晓妍惨叫一声，被重力贯倒在雪水里，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伊宁夜灵活地扭扭手腕，眉毛上挑，“这巴掌我用了三分力气，是替黎岩和白朵打的。别以为我好欺负，就当软柿子随便捏。”

观战的女生虎视眈眈地看着她，蓄势待发的模样。伊宁夜冷哼一声，抖掉大衣沾上的雪末，警告地指着张晓妍说，“你们几个一起来，也未必能赢我。没有下次了，如果想报仇，我随时奉陪。哦，听说你曾经放言，你爸爸是北城公安局局座……”

那次，她威慑到了学校横行霸道，从不将纪律放在眼里的太妹。

她讲给木锋听的时候，木锋说她太冲动了，得罪了张晓妍相当于给自己立了一堵高墙。

她只是笑，她从头到尾就没有怕过张晓妍那样嚣张女生。

唐卡西说过，那种人只吃硬，你越软弱，她就越要骑到你头上为所欲为，无时无刻地操纵你。

白朵和黎岩在一起真的很让人担心，张晓妍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她总不能随时跟在白朵身后。

给罗章悦讲了她的忧虑，罗章悦只说她多虑了，一个女生再坏，总不会拿人的生命和将来开玩笑吧。罗章悦真是单纯得可爱，她总是把人想得那么善良和纯真，危险潜藏在身边都不知道。

伊宁夜的担忧终于发生了。

她在那天爱上了白朵的黎岩，爱上了最讨厌的黎岩。

张晓妍用尽心思设下了全套，等着她心甘情愿往里钻。

那天夜里，寒风料峭的夜晚。

她被班上的苏晓雪诓出学校，她不曾想过，平时老实的小女生竟然会帮着张晓妍算计她。

伊宁夜是在学校外一块荒地旁遇袭的。当她被绑架到几个猥琐男的面前时，她才醒悟过来，张晓妍为了出这口恶气，不惜和街上的混混流氓勾结。

昏暗的角落里，白朵发丝凌乱地窝在墙边掩面哭泣，黎岩怀抱着她，不停地安慰，还不时地亲吻她的头顶。

这样的场景阵仗吓到了平时冷静沉着的白朵，她在家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呵护着的小公主，哪里受过这等侮辱。

“张晓妍你到底要做什么？”伊宁夜厌恶地挣开桎梏。

张晓妍没有说话，踮脚和类似头头的人耳唔几句，那头发染得无比恶心的老大不怀好意地笑，露出满口黄牙，耳朵上的大耳圈也跟着前俯后仰的动作大幅度地摆动。

伊宁夜留了心思，打量起周围环境。这里在街道后方，废弃了许久，听说有人投资要修建会所。窗口不多，每处都留了人把守，门在左方中央，离白朵她们只有二十米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