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诺言就如烟火,必将陨逝
北城桥边,五彩的烟火像绚丽的玫瑰,‘砰’,一朵朵奋力地绽放在不眠的北城上空,映入哗哗的河流,有星光不断下落,化成淡淡的烟雾。
伊宁夜立在人群中央,听见人们热情的欢呼和尖叫。不及她反应,早被穿着民族服饰的男女卷进歌舞。
她在混乱里不知所措,被豪放的歌舞牵扯得左右摇晃,她很无辜地跟着步伐,抬头时,木锋就在对面,胖胖的大男生被两个乖巧的女孩子牵住,别扭地动着身子。
明以城靠在栏杆上捧腹大笑,伊宁夜呲牙咧嘴地回复他,表示很想过去踹他几脚,可惜里三层外三层,想走出去比登天还难。
篝火烤着她的脸颊,白皙的肤色一片潮红。在最后声声祝福中,她终于脱身,如愿地踹了明以城。
明以城装受伤,耐在原地不肯再走。伊宁夜没好气地骂他几句,扯着木锋转身就走。
世界很小,她就在那转身的瞬间,正好就碰上了罗章悦、白朵和黎岩三人,罗章悦见到他们最先叫出声。
“没想到,真的能碰上你们。”伊宁夜很尴尬,声音多了很多无奈和欣喜,是欣喜吧。
明以城嬉皮笑脸地凑过来,搂着她的肩膀,“哟,伊宁夜,这是你同学?”
伊宁夜不着痕迹地拂开肩上的爪子,上前几步说,“是我太冲动了。我道歉。”
“伊伊。”罗章悦小心地叫了一声,不好意思地低下脑袋,“后来想了很多,那天我也做的很过分。”
白朵摇头,眼里满是愧意,“那天的我们都失去了理智。”
罗章悦点头赞同,伸手摇着她的手臂,说,“伊伊,黎岩都告诉我们那些事情了,是我们错怪你了。”
“那些事情?”伊宁夜疑惑地看向黎岩。
黎岩摊手笑起来,“本来是要报复你的,后来觉得自己这么做太卑鄙,就一五一十地解释清楚了。”
“好了,误会澄清。咱们是不是要去庆祝?”木锋释然一笑。
明以城莫名其妙地举手赞成,“我同意。”接着扭头看伊宁夜,“庆祝费由伊宁夜掏腰包。”
“什么情况?这位是?”黎岩搞不清楚状况了,他一个陌生人没参与这事都兴奋成这样。
“他,我爸捡来的。”
“得,伊宁夜,你复读机吧。有必要搞得全世界都知道么?”
“我有点头疼,太混乱了。”
“我也是。”
几人在逻辑混乱中走进酒吧,然后凌晨三点的时候才醉醺醺地走出来,灯火通明的大街上早没了公交车辆,几人在旁边的住宿开了房间,伊宁夜、罗章悦和白朵开了三人间,说是要好好聊天,黎岩和木锋住一间,明以城不习惯和生人住,另外开了一间,伊宁夜打了招呼,说别理他,他是个随便扔哪都能存活的神奇生物。
可惜神奇的生物半夜吵着要和她打扑克,她丫的真是心情好,三更半夜地陪着毫无睡意的明以城玩扑克。
天刚刚亮,伊宁夜就催促他赶快收拾东西滚回C城。
明以城硬是捱到她周一收假返校才悻悻离开。
明以城上飞机前给她发了短信,让她早点回家,爷爷很想她,他也很想她。伊宁夜很不客气地回了个‘滚’字,按下发送键的那一瞬,她却心痛了。
临近十二月中旬是每月的月考,也是半期考试,连平时最不爱学习的同学都拿起了书本复习,伊宁夜却什么也看不进去,只坐在窗边发愣。
教学楼下的榆树掉光了树叶,眼前的视线顿时开阔了。她撑着下巴朝下看,刚好就看见穿着红色羽绒服的宋希乐在一楼的墙角边徘徊。
这是在泼墨事件之后,她再次关注这个有着病态颜色的平凡女生。
宋希乐在等谁么?她问自己。
不大一会儿,一个乐呵呵的黑衣男生走近她,宋希乐从兜里掏了一叠纸片给他。
“在看啥嘞?”罗章悦突然拍她的手背,问道。
伊宁夜惊了一跳,转头再去看时,楼下已经没了人影。
王杨杨盯着她失望的脸说,“她最近魂不守舍,准是思念情人了。”
“王杨杨,你是想让你妈知道吧?”伊宁夜冷笑一声,在历史老师的注目礼中慢吞吞地翻开历史书,用圆珠笔在某个历史名人的头像上添上了胡子。
王杨杨知趣地闭上了嘴巴。
罗章悦佩服地说,“伊伊,你使了什么法子,居然把他吃得死死的。”
伊宁夜指了指王杨杨,说了句四川话,“法子是他妈。”
王杨杨在她面前不敢乱说话,生怕伊宁夜不高兴,将他的事情抖露给老师。这几天事情发生的太多了,一个不小心,那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啊。
就说最近发生的大事吧,他们班的班帅程萧同学,传闻和某某班的某某女生关系匪浅,被老师请去谈话了。
有时候真是想不明白,学校有必要小题大做,搞得学生恋个爱都要偷偷摸摸,瞒过身边所有危险生物。
本来等着看宋希乐和程萧好戏的那堆人终究失望了,事实证明,她们真的只是最好的男女性朋友。
伊宁夜打着哈欠,在历史老师的怒目中睡过去了。
罗章悦不禁为她捏了把冷汗。
晚上的时候,严思垚睡不着,吵着大家开卧谈会。
等查夜的宿管老师一走,那宿舍就翻天了。
伊宁夜都佩服这些女生晚上夜谈的充沛精力,从小屁孩讲到上初中,再把家里前十代成员都细数了,或者说邻居家的那条癞皮狗半月没进食还活得好好的,要不就说自己家谁长得高,谁长得漂亮,谁长得帅,之后就讲到自己的初恋,初吻,怎样怎样的难忘美好,然后又转变话题讲起了姓名的含义。最后居然扯上她了。
“伊宁夜,你的名字有啥含义?”问她的是引出话题的严思垚。
伊宁夜睁开眼睛,对面楼黑漆漆的,只看见方方正正的窗户。
就在大家以为她真的睡着了不再回答时,她缓缓地说,“我出生在九月最宁静的夜晚。”
“你爸爸真会取名。”卢婷说。
“伊伊,那你爸爸是什么名?”罗章悦问。
伊宁夜重新闭上眼睛,回答,“明扬。”
“啊,你不和爸爸姓哟!”杜明月吃惊,她觉得一般都跟着爸爸姓的。
伊宁夜苦笑,“我和妈妈姓。”爸爸曾说过,伊是这世上最久远最美的姓氏,拥有这样姓氏的女人也会是最幸福最美的。
她坚信爸爸的话,在老爷子强烈的反对下跟了妈妈的姓氏。
爸爸的诺言很美,却像天空绽放的烟火,刹那惊艳之后必将陨逝。
最终他和妈妈一起葬身在南迦巴瓦的山尖。
她没去过西藏,没看过吞噬了她至亲的高峻山峰。
她只是听人讲过关于南迦巴瓦和加拉白垒峰的传说,那并不是什么美丽的传奇,相反,它的铸造过程血腥而残忍。
在挣扎的回忆和疼痛的辗转中,她沉沉入睡,梦中是从未见过的场景,她变成了年少的摸样,面前是白雪覆盖的半截山峰,她的爸爸妈妈站在山脚,像小时候那样朝她伸出双手。她第一次扑进他们的怀里,触及的却是冰冷的身躯,原来梦都是这么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