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宁夜该怎么形容再次见到黎岩心情。

他穿着栗色夹克站在她家不远处的垃圾桶旁，用他白色的球鞋蹂躏她的天黑黑。她当时就冲上去把一米八几的大男生推倒在地，心疼地搂着呜呜乱叫的小黑猫，为了报仇，她还在离开前踹了黎岩几脚。

她想，她当时是讨厌黎岩的，就像黎岩讨厌她一样。

情书传递者在第十封的时候彻底换了人，黎岩用公仔保罗收买了罗章悦。原因应该不在于黎岩，而是伊宁夜不愿再为人格扭曲、思想偏执的恶劣男效劳，即使他曾经帮她扛过行李，领她去的宿舍。

她曾站在人群大声地教训过他，让他丢尽了面子，她也曾把他摸黑写的情书从罗章悦那里夺来撕得粉碎。

在短暂的磨合期，她还是不能接受欺负过天黑黑的黎岩。妈妈说过，不爱惜小动物的男人都没有爱心，不值得女人付出真心。她小时候就觉得妈妈是爱上了有爱心的爸爸，才愿意跟着他风雨颠簸。

既然他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他，那么就在他的面前扮演最恶毒的角色。

有的时候，事情总会发生些巧合。她伊宁夜居然在某个夜里被搅进一场纷争。

就是那天夜里，她和班上的张晓妍结下了梁子。在那之前，她不知道张晓妍到底有多坏，也不知道她的出现导致黎岩改变了她的命运。

十一月的北城异常寒冷，一中的校园在下了晚自习后沸腾起来。

罗章悦饿了，要去小卖部买零食充饥，伊宁夜不愿意去，白朵见她饿得难受，便答应和她同去。

伊宁夜想去散心，放弃了主教学楼的路线，改走新教学楼旁没有修好的缓坡路。新教学楼是分配给高二高三学生的，伊宁夜路过的时候，教室里还亮着灯，学业紧张的师兄师姐还在教室为高考奋斗。

她在食堂拐弯的小树下看见正踢石子玩的黎岩，披着中长发的红衣女生领着几个男生朝他而来，红衣女生不是别人，正是前阵欺负宋希乐的张晓妍，跟在身后的男生有班上的瞿勇，还有十班的两个，其他的不认识。

伊宁夜算是见识张晓妍的厉害了，她竟然能把黎岩踢跪在地上。

她和黎岩虽然不怎么对付，但被这么嚣张恶质的女生欺负，实在是看不下去。伊宁夜窜到张晓妍面前，挡住黎岩的视线。

那时张晓妍叼着烟，火星在黑夜里十分耀眼，她朝她吐着呛人的烟雾，干笑一声，“哟，伊宁夜，你啷个也在哟。”

她并没有表现得有多惊奇，而是淡定地吸完，把烟蒂丢在地上，皮鞋来回蹭着地面，火星才终于熄灭。

“不过也好，让你看出好戏。”她再次点上一支，眼神迷离，有着看不懂的笑意。

“我说。”她突然贴近伊宁夜，带着烟味的热气喷薄在她的耳垂，“你觉得我很好欺负？论年纪，我似乎比你大两岁吧。”

伊宁夜敛着眉目，冷静地问，“你想说什么？”

张晓妍‘呵呵’地笑了阵，压低声音，“你以为我真怕程萧，要不是他是我二姨的儿子，我早就废了他。”

这倒是个惊人的消息，连程萧都不想公开承认和她有血缘关系。

“你走开。”黎岩猛地站起来推开伊宁夜，“张晓妍，我们的事以后解决行不。”这可不是什么商量的口气，而是苦苦的哀求。

“凭啥，你黎岩就是个孬种，敢做不敢当。”张晓妍避开黎岩的手，身后的男生上前制住他。

张晓妍一改刚才的沉静，戳着伊宁夜的脑门说，“你回去给白朵说，黎岩不是她要得起的。我张晓妍才是他女朋友，如果不听话，死在浴室的那个女生就是个例子。不过你莫乱讲，她是自杀的，跟我没半毛钱的关系。”

长了这么大，她伊宁夜还没被哪个指着头骂过，伊宁夜厌恶地皱眉，狠狠打掉她充满烟味的手，“你说话放尊重点。”

“好，我尊重你。”张晓妍歪着脑袋，嘴角浮起一丝邪笑，戴着骷髅头手链的右手重重地击落在她的肩头。

她咬唇倒吸一口凉气，憋出苍白残弱的苦笑。模糊的视线里，张晓妍露出诡异轻蔑的笑，几人的身影渐渐重叠，最后淹没在宿舍楼的灯光里。

伊宁夜不记得自己怎么回到宿舍的，也没有看见黎岩在她说了那句“你就是孬种”后是什么样表情。

她躲在厕所里察看泛着青紫的肩膀，几个深凹的小坑还残留着暗红的血丝，指尖带过惊起轻微的颤栗，其实张晓妍那点力气不足以伤害从小接受格斗锻造的自己，但最致命的是那支滚烫的烟头，在她细嫩的肌肤上留下疼痛和伤痕。

伊宁夜是故意这么做的，她故意让张晓妍伤害自己。她要把所有的过错全部加诸在黎岩的身上，让他知道欠她伊宁夜的该怎么还清。

黎岩在消失若干天后再次出现在伊宁夜的面前，他憔悴苍白的脸让伊宁夜惊了一跳。

不过他的来意让伊宁夜觉得好笑，盯着手上的信纸，她失笑道，“黎岩，你的勇气让我佩服。不过你没有想过，白朵没有我坚强，她对付不了张晓妍。”

她说这是她最后一次为他送情书，罗章悦也不会再替他送。

黎岩答应了，也真没有再送过情书。

十一月的第二周，学校风纪检查严格要求了，所有的女生必须剪短指甲，梳起长发，不许化妆染发，不许佩戴首饰耳环，不许穿短裙高跟鞋……

蒋小函从开学以来一直披着长发，她的头发发质很好，很黑很直，很令人羡慕。她是个美女，适合散着头发出门的美女。

“蒋小函，把头发梳起来。”纪律议员严思垚摆着班干部的架子，命令不喜欢扎马尾的蒋小函。

蒋小函咕哝了几句，不情愿地梳起长发。罗章悦的头发长了很多，也不得不扎马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