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你醒了？”

道士扫着地，轻盈的身姿像一杆在宣纸上书写的毛笔。每一步都走得飘逸，认真，端正。

玠墨试图抬起头来，但头沉得很。好像灌满了沙泥，深深吸住灵魂。

“是，刚醒不久。”

“施主喝茶吗？”

“你这么说，我确实有点渴了。”玠墨冲着少年笑了笑。

“没事，我来拿。”

少年几步就绕过湿地，一只纤细的手提起水壶，微微用力。只见一股清流从那砂壶中缓缓流出，呈一条弧线轨道流进杯里。

杯子被拿到玠墨嘴边，顺着角度线一点点顺进水。

“好了，谢谢小道士。”

“不客气，举手之劳。”少年放回水壶，眸倾窗外。

“今天的风景依旧，可惜无往日光彩。”少年仿佛在自言自语，但又仿佛倾诉于玠墨。

“啊？”玠墨轻叹了口气，继续躺在床上，望向房顶。

伤筋动骨一百天，看样子自己要在这床上度过一百天了！

玠墨活动着胳膊，突然发现灵活了不少。并不像方才那么笨重无力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施主，你的身体应该好多了吧？师父，刚才为你服下了青峰药丹。”

“怪不得，好得如此快。”

“自然，这药丹可是经过七七四九天的烤炼。药效可不是一般药店买来的药能比的。”

玠墨清了清眼里的神，然道：“请问道士的师父何在？小辈有事相求。”

“哦，原来是寻师问道的。那施主可要等一会了。”

少年的双眸中突然有了一丝慌乱，但又恢复了平静。

玠墨心中暗笑，对于少年眼中不易察觉的慌乱有了意会。

“那好，我就多等一会。”

“不过你可以跟我出去观看弟子习武。”

“好，我来此地的目的也有此心。”玠墨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少年的邀请。

少年走到床边，服侍玠墨穿衣。套上白衣，系上纽扣，穿上鞋袜。

由于身体刚好，体虚无力。玠墨只好由着少年的搀扶。幸好少年是个很体贴的男孩，手的力度是很适中的。一股轻巧力架起玠墨整个人的重量，并带了些许柔劲。

青峰的柔练武术的确精妙，尤其是那飘香剑雨。

在护栏上的二人看得投入，尽然忘记了在护栏上啄食的麻雀。

剑起风生，剑落云游。一挥袖，便掀起一阵风雨来，一个飘逸侧身又暗藏杀机。

虽是好剑法，却欠缺几分熟练。看样子是一批新招来的弟子。

少年聪慧，意到玠墨心中，便道：“这是新学员，都是放弃七情六欲的人。他们决定追求武学了，或是为了给家人报仇。”

“报仇不是违背道家的准则吗？”

“道家贵在无为，不在有为。仇若是无为的报，那就不违背我们的准则了。”

看着玠墨疑惑的神情，又解释道：“佛学有句话叫学狮子咬人。佛道是有共同之处的。”

玠墨略懂其中，但不想深陷其中，便岔开话题：“你们青峰的剑术不错。”

“自然，是悟出来的剑法。随心而已。心本来就没有套路！”

“怪不得江湖上都传闻青峰的剑是变幻莫测的。”

“不知道施主看出什么门路了吗？”少年突然想起什么。

“这？”玠墨面对少年一问竟然呆住了，没想到看了半天，没有领会精神。

“施主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主动带你来看剑吗？”

“是？”

“没错，师父打算教你剑术。但他又不方便露面。”

“师父不愿意见我，是因为什么？”

“当然是缘分了，缘分到了，自然就见到了。”

见少年又开始云里雾里的说教起来，玠墨别过脸来，继续看弟子舞剑。突然发现这剑有点看头了。

剑术虽然不怎么样，但其中大有玄机。

剑出，里面收步，剑回，外面出步。步伐始终围绕着太极八卦。

看样子剑步是剑术的玄机所在，其中剑术的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于脚下的路。

玠墨虽然依靠在少年肩膀上，但神已出，与那些弟子一并舞剑。挥袖，转步，抖剑。与那剑殿融为一体。

“咳咳。”

胸口突然一阵剧痛，不禁捂着胸口。

少年见状，立马将怀里的小瓶拿出，药丸喂进红唇里。

一股暖意立马充斥了胸膛，将那口枯井又重新浇灌起来。

胸口的麻辣渐渐消去，玠墨大口喘着粗气。

“这药得按时吃，在你在青峰的日子里，我会督促你吃的。”

少年对着玠墨一笑，如沐春风。就连玠墨都差点以为这少年是个女孩了。

“接下来，不只是要看剑术，还要看书。”

“莫不是剑谱吗？”

“非也，道德经而已。”

见少年缓缓拿出那小册子，黄黄的封皮，灰色的封页。玠墨心中就多了几分厌恶。

要知道从小，玠墨就是个不喜欢读书的人。东家送他上学，就像送一头猪上刑场一样。

打开书，几页狰狞的字迹开始扭屈着。

玠墨顾不上自身的伤病，手脚麻利的合上了书。要是再看下去，估计他这眼睛算是瞎了。

少年强忍着笑意，但还是发出咯咯的声音。

玠墨有些尴尬，但此时只能强忍着，硬作没事状。

“算了，我念给你听吧。”

听见这一句，玠墨立马抢道：“我还是自己看吧。”

少年忽然又笑了，一排小白牙露了出来。与那殷红的嘴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玠墨将册子胡乱的揣进兜里，并用一副渴望的眼神看着少年：“小道士，你的名字是什么？”

“哦，是青水。我是这里辈分最小的人，他们都叫我小师叔。”

怪不得，怪不得。年纪这么小就深得道长爱意。一定是个武学奇才，要不然道长也不会这样偏心于他。

玠墨想法埋藏于心，没有透露半分。

青水见二人眸中神对，于是将自己的头转向他处。

“你可知道那里吗？”

顺着少年的手指，一座简易的房子映入眼帘。虽是简易，但大而高，美而然。

能把最少的材料用成这样，建造出一个好建筑的必定是一个好的工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