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此事,还得从二十年前说起,当朝女皇,还是天秀公主的时候。
公主殿前,跪着一对年轻男女,女子生得十分娇美,跪伏在地上,掩面哭泣。而她身旁的男子,俊秀坚毅的脸上,阴云密布。
公主的目光很不耐烦地掠过了地上的女子,落到了男子身上,她冷冷开口:“尧君,你是要我,还是要她?”
地上的男子闻言,面色变得更加阴沉,他忽的抬起头来,眼中沉痛万分:“天秀,你非要这般逼我吗?”
“我逼你?”公主的眼角滑下一滴清泪,怨恨地看了眼哭泣的女子,眼中凶茫毕露。
“你身为驸马,背着本公主在外面养女人,现今她怀有身孕,你还想要给她名分,你说说,你把本公主当成什么了!?”
“天秀……”
“还有你!”公主愤怒的看着地上的女子,厉声道:“微贱之妇,胆敢勾引驸马,挑拨本公主与驸马之间的感情,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够了!锦娘不是这样的人!”尧君眼中隐隐闪过一丝厌恶,他护在女子身前,眼神警戒的看着公主。
公主看到他如此护佑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更是怒从心起,“好!好得很!她不是这样的人,我是!来人,把这两个人打入天牢,三日后问斩!”
锦娘的哭声顿时止住,身子软软的跌坐在地上,口中碎碎念道:“尧君,我们的孩子……一定要保住他!”
尧君此刻面色阴沉,眼神之中透露出一种难以置信,等到宫人进殿将他拖走,他猛地怒瞪向公主:“云天秀!你要我尧家断子绝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带下去!”公主声音颤抖,连看也不看尧君一眼。曾经她最欢喜的男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难道是因为她没有孩子吗?他怎么能这样绝情,当初,若不是她在女皇面前求情,他怕早已身首异处了。
等到宫人押着他们的身影走远,公主再也坚持不住,心中悲愤,她一把将身前的烛台推倒,红烛落入帘中,引燃火种,周身顿响起一片惊哗之声。
“救火,快救火!”
一旁的李嬷嬷慌忙让人去请女皇,她是看着公主长大的,最是了解公主的脾性,此事,怕是不容易善了。
当即,她召唤人来救火,身子挡在了另一面烛台前,阻止公主继续犯傻。
公主怒气未消,她眼圈通红地看着面前的李嬷嬷,怒道:“让开!”
“老奴不让,公主生气的话,打老奴吧,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你!你们为什么要拦着我,滚!都给我滚啊!”
公主眼中的泪不争气流下来,见李嬷嬷仍坚持地挡在身前,心头盛怒,她走上前去,一把推开李嬷嬷,撞倒烛台,红着眼,她看到眼前的那簇火苗越烧越旺,渐渐点燃红帘,书台,大有继续漫延的架势。
有宫人来救火,她只冷冷看着她们,尖着嗓子喊:“不许救!你们谁要敢过来,杀无赦!”
“天秀!”殿外忽的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众人朝殿门看去,纷纷下跪:“女皇万岁万万岁!”
“你们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救火!”
女皇厉声喝道,看到自己的女儿天秀公主正失魂落魄的看着火焰,她很是心疼。
“天秀……”女皇几步走到公主身旁,将她一把抱入怀中。
公主窝在女皇怀里,失声哭了起来,“女皇……”
“尧君不要我了,他为了那个女人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天秀,好孩子,不要哭,你是我大魏的公主,区区一个尧君算得了什么,将来你可是要继承孤的皇位,你要为天下苍生而设想啊!”
女皇安抚着天秀公主,满脸的慈爱,全然没有在朝中时的威严冷厉。
她就这一个宝贝女儿,平时公务繁忙,少有时间能陪在公主身边,为此她也感到十分愧疚,只是面上从来没显露过。而今,她的女儿竟是被别人伤成这样,让她怎么能不生气。
“来人!传我口谕,将那尧君和他带回来的女人,乱棍打死!”
话一出口,天秀公主先是惊住了,慌忙在传口谕的人准备离开之前把人叫住,她看着女皇,眼中盈盈有泪光闪烁,“他不能死!”
“天秀!”
女皇面色流露出一丝复杂,对上天秀坚定的眼神,一时难以抉择,忽的,女皇松开天秀公主,站起身:“好,你也不小了,要怎么做你自己决定!”
说罢,女皇甩袖离去,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追随着女皇的脚步离开,偌大的公主殿内,骤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公主……”李嬷嬷心疼的走上前去,将公主从地上小心翼翼的搀扶起来。
“去天牢!”
公主站起身,身心俱疲,面容显出几分憔悴,而在她说出去天牢之后,眼神冷厉,神情忽变得凶狠起来。
公主将尧君和锦娘分开关押,得知他二人的确切方位,公主径直来到了尧君的牢房之外。
牢房之中,暗沉一片,没有一丝光亮透露进来。尧君从开始的歇斯底到现在的神情涣散,不过三炷香的功夫。天牢,真是个磨人的好地方。
忽的,漆黑厚重的铁门正中传来一声大石落地的巨响,一束光亮射入进来,毫不留情的打在尧君无神的双眼上。
他条件反射的护住眼睛,大脑瞬间清醒,抬眼往铁门正中的一小块凹陷看去,那儿已不复方才的刺目,转而有一道阴影遮挡住,而比之更阴翳的,是一双漆黑诡秘的眼睛。
“公主……”
尧君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旋即站起身,绑着厚重铁链的身躯缓缓朝铁门靠近。
“你改变心意了?我就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你放了锦娘好不好,她是无辜的,是我害了她,是我的错,你放了她吧。”
尧君眼神期许的看着公主,他们虽隔着一堵厚重的铁门,但通过门上方寸大小的凹陷,彼此之间依旧看得十分真切。
公主此刻的一张脸上,冷若冰霜,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即便是那双曾经为一个人柔情入骨的双眸,此刻也如死灰一般的寂静。
“你想她活是吗?”公主嘴角扯出一个尚且平静的笑容,接着,她的眼神一厉:“好啊,你们两个,只能活一个,如果她活,你便要死!”
尧君眼神一点点暗下去,而就在他几乎见不到光的那一刻,耳旁却再次传来公主冷酷的声音:“若是她活啊,她腹中的孩子是断断留不得的,而你,我会让天下人知道,背叛本公主的人,会是个怎样的下场!”
“云天秀!”
尧君眼中的光迅速聚拢,眼中有同归于尽的疯狂与暴戾。
看到他的愤怒,他的怨恨,莫名的,她笑了起来,那笑有多难堪,怕也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从关押尧君的地方出来,公主眼中一片寒意,她来到关押锦娘的地方,铁栏四处透光,清晰可见其中有一女子缱绻在墙角一隅,全身颤栗。
“开门!”
冷厉的声音打破了其中的寂静,公主站在牢门外,看着其中瑟缩缱绻的女子,一身煞气。
锦娘听到声音,猛的抬起头来,一张秀美娇俏的脸上布满泪痕,眼神恐惧。
公主毫无怜惜之意,从近身侍卫的腰间拔出长剑,杀气腾腾的冲进了牢房。
“若没有你,尧君何至于放弃大好的前程,冷落于我,你该死!”
锦娘面色顿时惨白起来, 腾地从地上站起来,纤细的腰身上,腹部的突兀显露无疑。公主看在眼里,心中怒意更盛,提剑便朝着锦娘所在的方位刺去。
周身的侍卫无人敢拦,俱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所有人都以为锦娘必死无疑。
“咣当”一声,长剑落地,公主捂着腹部蹲坐在地上,精致的脸上痛苦的扭曲着。
所有人俱是一惊,慌忙去请太医,近身的几个婢子忙上前搀扶。
尖锐的冷兵器迟迟没有落下,锦娘抬起头时,便看到天秀公主满脸痛苦的捂着腹部,心中不知是喜是忧。
见过太医,公主被诊断出喜脉,那天,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会有回旋的余地,而事实上,公主又去了一趟天牢,她将自己怀有身孕的消息告诉尧君,看着他一点点亮起来的眼睛,她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你要的锦娘,我已将她处死,你要的孩子,我已喝下堕胎药,从今以后,我要你活在痛苦与内疚中,孤老终生,敢负我云天秀者,这就是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