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5月13日

临近高考，人们都说聪明如我，但是我却偏偏选择了艺术这门混吃等死的手艺，对此我想说的是，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做的唯一一次正确的决定。我叫牟七七，感谢父母给我的这个及其有节奏感的名字，以至于面试时考官们总喜欢在这上面做文章。当然说了这么多，我想将故事倒换一个顺序，之所以写出这个日子，正是因为这就是故事的结束位置。

我有一个男朋友，他叫秦家傲，就在这一天，我再也没有了关于他的联系。

“七七，要不要去接水啊？”说话的叫乔乔，没错，就是叠音字，姓乔名乔，我的同桌兼尿友。

“呦喂，你快别叫她，你快瞅那逼样，又跟她那电子宠物男朋友聊天呢。”这就是我另一位尿友王洳，嘴巴极其狠毒，与人交谈之际直接命中要害，句句毙命。

他，的确是我的男朋友，也的确是他们眼中的“电子宠物”，我们是异地恋，但我们其实初中就认识。

今晚的火车，来接我吗？好久都没有吹过海风了。

好呀喂，傻逼你还记得路怎么走吗？光陪我艺考去了，你都好久没有回来了。

嗯。你这么想我么？

快滚快滚，我想你给我买酒喝。

好了，乖乖上课。晚上见。

对于埋头在一大堆书后头弯腰玩手机的我，班里所有人都见怪不怪，早在刚入学的时候，大家都很合时宜的知道了他的存在，除了被单身的大家当成公敌一样的仇视，而对于他，在大家的眼里不过是一个县级市里不上学的小混混，仅此而已。

和大家一样，对于他的突然到访，我的心脏着实狠狠跳了一下，这逼成天穷成了孙子，就连假期回来都是东拼西凑才凑够了路费，可是现在，他又怎么会舍得回来了呢？

“你说你还跟他在一块干什么？啊？除了长得稍微好看点还有什么？你不会还觉得你们俩能结婚吧？是傻逼不？是不是傻逼？每次回来除了让你掏钱就是让你掏钱，你们上次开房……”说真的，就王洳这个尿性，好像我就是她的闺女，面对秦家傲，她是一百个不同意。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他们家特别困难，他爸有点钱全包二奶了，哪轮得到他啊。算我求你了大姐！你能不能说话好听一点。还有，再提开房，果断跟你绝交。”其实她说的没有错，我的确看上去有点像包养小白脸的冤大头，但是当时脑子坏掉了的我就是这么义无反顾。

“好，我不说他，说你，你是不是傻啊？异地恋加早恋，这还不算什么，你为了他学习成绩都沦落到了学艺术的份上了，成天离开手机就像没命了一样，好，这也不计较，可是他对你不好啊。”王洳这段话说得大义凛然，颇具武则天的霸气，可是坏就坏在，她说的什么都是对的，让我根本就没有办法去反驳。

最后一节是班主任老萨的课，老萨被公认为是我们这个级部最牛X的老师，其实他跟我们的父母都差不多大，只是他将近一米九的身高，身强体壮，远看像泰山，近看像水塔，早先上学的时候是校篮球队的主力，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一名地理老师，对此老萨的回答更是令人匪夷所思——初恋女友喜欢旅行，可是当时没有钱，所以撩妹全靠地理课本。

几乎老萨的每一届学生都会掌握几个他年轻时候的“丰功伟绩”，但是并不阻挡我们大家都爱他。

“下面，来，同学们，我们来看一下这个题的题干，科考队员处于……”坦白说我对地理真的是束手无策，尽管班主任是教地理的，但是并不能阻挡我不及格的劲头，真的是听不进去啊！“来，牟七七，你来跟我们说说，这个题到底选哪个区？”

真是奇了怪了，几乎我每一次走神都会被老萨狠狠地抓住现行，没有任何差错地抓住。

“跟你讲啊，学好地理很有用处的，你看看我，谈个恋爱那可是全靠地理啊。学艺术也是要高考的呀。”其实对于这种笑里藏刀的老男人，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装孙子，纯孙子。

这一天的课就这样过去了，其实对于家傲的到来我没有过分的欣喜或是怎样，三年的异地恋对于我来说早就已经免疫了，有些人就是这样，在一起嫌烦，分开了怕痛。

于是我又一次地在乔乔和张洳的掩护下逃过了晚自习，既然我用又，这肯定不是我的第一次跟她们狼狈为奸地逃避晚自习，但是只有这一次，是去见他。

我们这边的火车站在海边，走几步就是海滩，不到旅游季节的海边没有几个人。从学校一路走来，我忽然发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不是假期，为什么他会突然来找我。

“想我了吗？”久违的拥抱总是显得特别温暖，海边的晚上总是吹着一股潮湿粘腻的空气，再加上突如其来温暖的拥抱，更是给我生生裹上一层许久都没有消掉的鸡皮疙瘩

“怎么突然想起来来看我啊？想吃什么？老规矩，海底捞伺候？”最近减肥省掉的午餐费支持一顿海底捞还是绰绰有余的。

“今天我请你。”虽然很奇怪这个一个月一百块钱都能花得有富余的人怎么突然出手那么大方，但是既然他少有的一次请我吃饭，我还是暗暗做出了狠宰一顿的决定。

黑乎乎的火车站广场还没有发现，走到饭店下面亮光的时候才发现，他脸上有一道长一指的伤口，虽然知道他经常打架，但是从来都没有伤口啊，这伤口看起来很深的样子，哎哟，这么漂亮的脸蛋，真是可惜了。

“你怎么又打架了！跟你说了多少遍，人家打架，你就帮着收手机收眼镜就好了，不会打瞎凑什么热闹！”我故作生气地死死盯着他，其实说不心疼是假的，说不喜欢他打架也是假的。

“这次不小心，不会有下次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灯光的原因，他的脸有一些苍白。

“看吧还是我对你好，你多吃点，一看就是在火车上不吃饭，都低血糖了。”眼看着他不停地往我的碟子里夹菜，自己却很少有动，看得我是颇为着急啊。

“笨蛋，复习的怎么样了？地理起码要及格吧？”对于这个学渣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突然辍学在家，说实话，天高皇帝远，如果真问我他整天都在干什么，我是真的一脸懵逼。

“怎么也比你强！俗话说得好，没有经历过高考的人生是不完整滴，所以填补你残缺的人生最好的办法就是，娶一个我这样的天才少女。”

“不要脸。”对面的人终于扯出一抹笑，脸上也终于有了点血色。

“还生我气呐，上次不就是给你打了电话吗？我都跟你解释过了，我是因为太想你了，况且你短信也不回，我会担心的！”唉，到最后憋不住的还是我。

对面的人目光中闪过了一丝奇异的东西，只不过当时的我太过粗枝大叶愣是没有发现，只是觉得书上说得对，夫妻没有隔夜的愁！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平时要看着自己家的店，很忙，没事不要给我打电话。”他似乎也松了一口气，话语间远远没有几天前那样强硬。

“我作为女朋友连个电话都不能打了？明明就是你，跟我谈个恋爱还要藏着掖着，我们俩连张合影都没有！”这个也是我一直耿耿于怀很多年的事情，明明那么好看的脸，偏偏不爱拍照，真是讨厌。

“我有时间自然会打给你的，这我说了多少遍了，嗯？你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你还要不要高考了？”说着，我的脑袋被狠狠地用筷子敲了一下。

“真烦！学渣还说我！就知道说我！说我！说我！”可怜的小酥肉，姐姐心情很不好，只能拿你开刀了。

“我跟你说认真的，以后真的不要随便给我打电话了，短信留言我有空了一定回你。”他突然抓着我的手正色道。

一顿海底捞愣是花了二百多，这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可以算得上是天价了。而接下来的事情，估计也猜到了，我并没有表现的太奇怪，只是被他拉着手一直往前走。

“喂，你难道不回你叔叔家住吗？”家傲的叔叔几年前搬到这里，做了个小买卖也挣了些钱，自然也就在这定居了下来，沈竹上学这三年自然也是住在了这个叔叔家。

“我来没告诉他们，怎么，都这么长时间了，你怕了？”他突然露出一抹坏笑，手渐渐摸上了我的腰，虽然校服松松垮垮的没有什么腰身，但是我还是不争气地脸红了。

“烦死了！走开，流氓！”热心的路人已经开始对我们这对拉拉扯扯的“不良少年”产生了兴趣。

“跟你开玩笑的，你大姨妈才刚三天，不欺负你。去我那边写会儿作业吧。”他收回我腰间的手，转而搭上我的肩膀，就这样在遛狗大爷和锻炼大妈们的议论下走进了街角那家酒店。

“收起来吧，午饭还是要吃的。”他把我刚要拿出来的钱包一把抢过，放回了我的兜里，那时候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傻呵呵地忽略了他诸多的反常，而是在一面抱怨隔那么远自己怎么还是感觉在他面前永远都是透明人一样，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

这厮只说过了不欺负我，可没说不戏弄我。伴随着“砰”的一声门关上的声音，我就又变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他宰割。这一次的吻，好像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时的他是有多么的决绝。潮呼呼的气息吹的我脖子有些发痒，他只是埋头在我的颈间大口大口地呼吸，睫毛扫过的皮肤更是让我有些局促，只是我们两个都明白，今晚不可能有下一步的动作了。

“那个，我什么时候才能开始写作业啊？”我抱着他的脖子蹭来蹭去，有些不情愿地说道。

“那你写吧，我有点累了，先去洗个澡。”他一把把我从他的怀里拎了出来，扔在了床上，起身走到了浴室，直到哗哗的水声想起，才把我拉回了现实——原来这一切不是梦，他真的回来了。

“如果我没记错这个知识点你们高一的时候就学过了。”盯着手中的数学综合卷，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我竟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究竟站了多久。

“第一次呀，洗完澡这么衣冠整齐的就出来了。”我转身看着那人，脸还没有擦干，鼻梁和下巴还滴着水，就这么定定地看着我。“你说你一个学渣怎么对我们的课本了如指掌，不要你管！”我有点气不过，一把推开了他。

过了许久，背后有一个人看着，还是他在看着，我的思绪根本没有办法集中到题目上，就这样当这他的面又一次地扑街了。我不敢看背后人的表情，只知道身后突然闪出一只手，飞快地在纸面写着解题步骤，认真的样子让我真的以为他是小说里的真学霸。

“这么简单的一道基本题，盯了这么久连个解都不敢写，真是厉害啊。”他的大手一把扭过了我的脑袋，“看好了，你眼里的学渣给你写的过程。”

说真的，沈竹退学的消息在周围人的眼里那可是人尽皆知，说他是学渣，广大学渣集体们都不乐意。

“别这么看着我，这题太简单，连我都会做。”面对我的直视，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局促不安，以前的他看着我写作业即使我写的再久，也只是在一旁玩玩手机上上网而已。

“大爷，您写的这可是一道12分的动点题。”我有些发蒙，赶紧翻到后面对了对答案，除了有些步骤不标准，结果却是一模一样。这货装逼竟然成功了。

“是吗？你忘了我高一还是上过的。”他转身坐到了身后的床上，迟迟没有声音。

“喂，还没跟我解释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美男诱惑力太大，我索性扔下手头的试题，一屁股坐到了他的身边，双手环上了他的脖子。

“你想我了，给我打电话了，我想你了，难道就不能来看看你？”他好像把我的冬菇头当成了文玩核桃，用手盘了起来。

“那又怎样，还不是被你一顿骂。”对于那次吵架，我是相当记忆犹新，可谓心凉啊，拉着乔乔王汝好一个哭诉，结果得来了她们统一的结论——赶紧分手。

“我也跟你解释明白了，还不原谅我。”说着我的嘴唇被旁边的人狠狠地嘬了一口。

“可是可是，你怎么突然这么有钱了？”我还是忍不住说出了我的疑问。

“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还去关心那些没用的干嘛。”他一把把我拢到了怀里，用下巴蹭着我的额头。

……

“至于那天怎么过去的我记不太清了，我只知道那是我见过他的最后一面知道一年前，不过那已经是后话了。”

坐在我对面的牟七七，全身窝在沙发里。七月的费城，温度已经将近四十度，可是她仍旧穿着那件有些旧的男士长袖T恤，我想原因自然也就不言而喻。此时此刻的她长发及腰，棕色的卷发没打理显得有些乱蓬蓬的，但是依旧无法掩盖住她的漂亮，是那种小鹿一样的漂亮。她的眼神有些失焦，好像早已回到了那天似的，坐在一旁的我却又不敢打搅。

手中的烟熄灭了，她忽然回过神来，原来都已经过去七年这么久，七年，究竟可以将一个人变成什么样子，而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慢慢听着她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