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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芫花落 作者: 天下无安 字数:4985 更新时间:2018-02-02 12:10:00

第四十四章 绝笔

“公子,我们回茶馆吧,昨夜皇宴上闹了那么大的动静。”亓淼擦着七绝琴,将房间收拾的井井有条。

“你觉得皇上会放我们回去么?”萧赜淡淡地笑着,起身抚平有些褶皱的衣摆,想为自己倒杯茶,亓淼已经抢着来做。

“唉,公子就不该答应子喻姐姐,不然……”

“嘘,有些话不能乱说。”萧赜从亓淼手里接过茶水,示意亓淼去开门,“来人了。”

“这种时候谁会来啊?”亓淼去开了门,竟然是宁公公独身前来,“宁公公早啊。”

“你是萧公子身边的侍童吧,老奴奉皇上之命来请萧公子。”宁公公还记得亓淼之前笑过他,他当时也是一时恼了,不然不会和小孩置气。

“可我家公子的手还......”

“请公公在外稍等,我收拾一下。”萧赜按着亓淼的脑袋,“进来。”

“公子你手还伤着呢,万一皇帝大人又叫你弹琴怎么办?”亓淼有点生气,不气别人,气自家公子不好好照顾自己,当时陈芫身边那么多人,比公子站得近的大有其人,公子偏偏冲了上去,“公子,你该不会喜欢上陈芫公主了吧?”

“话那么多,七绝琴放好了么,别让宁公公久等。”萧赜摸着纱布,思忖着亓淼的话,对芫姑娘的感情么,大概是有点喜欢吧,她是个不一样的姑娘。

宁公公在外只站了小会儿功夫,萧赜已经带着亓淼出来,“老奴见过萧公子。”

“公公不必多礼,在下受不起。”萧赜依旧一身紫衣,昨日沾血的那件已经让亓淼焚了。

“萧公子的手是弹琴的手,金贵万分,皇上对萧公子昨夜的行为十分感激,也吩咐老奴知会公子,要什么药尽管提。”

萧赜没有应声,目光落在往他这边的撵车上,撵车上坐的不是别人,正是陈芫和子喻。

“好巧,宁公公是带萧赜去父皇那?”子喻喊停了撵车,探出身子,“跟我走吧,父皇那边就说是我带走了,晚些我亲自带过去。”

“是。”宁公公不敢有意见,他本来就怕了子喻,何况子喻现在凤印在手。

“萧赜,你坐阿秋那边,阿淼来跟姐姐坐。”子喻坐到阿秋对面,与亓淼挤着,“你知道你家公子昨晚有多英勇么~”

“哼。”亓淼听子喻提起就气,不想应话。

萧赜跟阿秋坐在同一边,中间宛如隔了个空气人。

“萧公子好。”阿秋率先开口问好,“您的手还疼么?”

“劳姑娘挂记,在下的手没有大碍。”萧赜礼貌回话,并没有多费心思在阿秋身上,“芫姑娘还好么?”

“哎哟,好得不能再好,不然你岂不是白白挡刀子了。”子喻向阿秋挤眉弄眼,萧赜疑惑地看着子喻。

阿秋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

“哼,她当然好了。”亓淼不满意了,离开子喻的魔爪,坐到萧赜和阿秋中间,“子喻姐姐你在打什么坏主意?”

“我能有什么好主意呢?”子喻掀开帘子,看了眼外面,“到地方了。”

子喻第一个下了撵车,内狱重地,真是好久没来过了,上次来还是因为......

“哇,这不是内狱么?”亓淼看着守卫森严的内狱,还有几分阴森森的,心里发毛,“我们来这干嘛?”

“你的小脑袋是不记事的么?”子喻掏出凤印给守卫看,带着萧赜三人进去,“进去后都由我开口,你们先别说话。”

萧赜点头,亓淼抓着萧赜的衣袖缩在他身后,阿秋则是默默跟着,子喻这是要去审问陈秀怡。

內狱里关的都是些穷凶极恶犯了大罪的宫人,进去了几乎没有出去的可能,下场不是关到老死就是病死被老鼠啃食了去,也无人敢为他们收尸,所以內狱的环境极差,散着阵阵恶臭,还有腐烂着的尸体白骨。

亓淼觉得胃里有东西在翻滚,想吐又不能吐,难受极了。阿秋显得就很淡定,虽然环境很臭,但尸体她也见过不是一具两具,当初她可是亲手肢解了五个大男人。

走过了好几间囚室,才看到一间稍微干净点的,陈秀怡缩在角落,没了以往的傲气,更没了昨日的恨意,只有无尽的恐惧,嘴里念念叨叨。

“将她押出来。”子喻眯眼看着落魄的陈秀怡,走到一旁的审讯室,已有人搬了两张凳子候着。

陈秀怡被拖了出来,抬头看见子喻竟痴痴的笑了起来,嘴里胡言乱语,“嘿嘿嘿,姐姐来看我了啊,姐姐不是我干的,你要救我,我们一起啊,陈芫真该死,哈哈哈,她该死。”

“够了,给她一盆水清醒清醒。”子喻皱眉,手里挑着刑具,最终拿起了一个夹手指的。

一盆冷水直接浇透了陈秀怡,陈秀怡打了个冷颤,脑子清醒了几分,昨日的药效彻底没了,眼里转着眼泪,噗通一声朝子喻跪下,“秀怡知错了,三姐姐救救我!”

“你将你过往的行径都说个明白,本宫说不定会饶你一命。”子喻向狱卒点了点头,示意给陈秀怡上刑具,“想你没试过夹手指的滋味吧。”

“不要不要,求求你了!”陈秀怡不停磕头,满脸泪痕,额头已经见红,“我说我什么都说,不要夹我手指,我还要画画,我还要写字。”

“当初你怎么就没想过小芫儿还要走路,还要与人交谈?哼。”子喻拍桌,对陈秀怡的说辞没有半分同情,“把她按牢了,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多说一句说错一字都给本宫夹。”

“都是陈昭逼我做的,不是我自愿的,真的,求姐姐饶了我!”陈秀怡被按在地上,手上已经被细竹节扣住,只要狱卒将绳子拉紧一点,便会痛苦万分。

“听说十指连心,本宫就看看你的心有多真诚。”子喻让阿秋去换狱卒的位置,拉着绳子,“只要她有半句假话就给本宫拉。”

阿秋点点头,她是最有资格辨别陈秀怡话语真假的人,因为她就是当事人。

“小芫儿身上的伤有多少是你有参与的?”子喻盯着陈秀怡僵住的脸,呵呵,看来她每次都参与了。

陈秀怡不敢答话,子喻今日是为陈芫来报仇的,她不想死,真的不想,犹豫再三没有开口,直至手上传来痛楚,才开口道:“都是陈昭找我去的,不是我自愿的,三姐明鉴啊。”

“呵,本宫明鉴?”子喻走近,蹲下来擒着陈秀怡的下巴,“手指痛不痛?”

陈秀怡吃力地点点头。

“痛就对了!小芫儿当初可比你痛上千万遍!你可有想过饶了她?”子喻松开手,嫌恶地甩了甩手。

陈秀怡忍着痛,挣扎道:“若我不顺着陈昭的意,我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那你觉得现在的下场就是好的?看来你是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形势,别以为本宫在广阳寺就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这些小动作全都是皇后压着,如今皇后都被禁足,凤印转交到本宫手里,你们还有什么好下场?”子喻挥袖,背过身,“给本宫动手。”

阿秋放开了绳子让狱卒接手,狱卒直接扯过绳子,用尽最大的力气狠狠地拉紧绳子,阿秋都能听到骨肉破开的声音,亓淼这下彻底忍不住,躲到一旁呕吐起来,萧赜偏过头选择不看。

“将九根琵琶钉统统用上,然后送去昭阁。”子喻看也不看面无血色的陈秀怡,“我们走。”

直至离开內狱,坐上撵车,阿秋才开口道:“三姐姐接下来要去哪?”

“回喻子阁,我们等着她找上来。”

“不去皇帝大人那了么?”亓淼稍微缓过心神,还是外面的空气好啊。

“你的手还能诊脉么?”子喻看向萧赜,父皇找萧赜无非是查看病情,只是让宁公公单独来找人,想必是昨夜动了肝火,又不是和容安谈了什么,整个人变得有精神起来,情绪大起大落,不知会不会让病情加重,不能惊动太医院,只能私下请萧赜去。

“只伤着一只手,无妨的。”

“哪里无妨,公子流了好多血呢!”亓淼皱眉瞪着萧赜,萧赜笑了笑,揉着亓淼的脑袋。

“我也略懂脉象,由我独自去见父皇,你去会惹得某些人的注意,等我回来你来诊断,如何?”子喻说了个折中的法子。

“嗯。”萧赜没有多言,他没有反对的理由。

“阿秋,你陪萧公子回去。”子喻雷厉风行,当即喊停了撵车,单独坐了桥去宣福殿。

喻子阁

容安在喻子阁睡醒时,天已渐黑,伸了个懒腰,裹着绒裘进了陈芫的屋,“怎么一觉醒来多了两人。”

“容安兄。”萧赜饮着茶,朝容安一笑。

亓淼坐在一旁撑着脑袋,“你比猪还会睡,白日到时就见你在睡了,还以为你至多睡一两个时辰,结果现在都四五个时辰了。”

“能睡是福,小家伙懂什么。”容安见阿秋在剥桔子,讨要了一个,“有两个比我会睡多了。”

亓淼还在想容安说的是谁,就听外面逍遥的声音传来,“可饿死小道了,你们都吃过了么?”

“有橘子啊,给我几个吧,我正好口渴了,昨夜的酒早消化干净了,如今饿得前胸贴后背。”夜侍郎先一步逍遥进屋,“天气是越来越冷了,橘子都冰人啊,你们倒是很聪明,封着门窗,烤着炉火,就是怎么不带上我一起呢。”

阿秋无视夜侍郎,给逍遥递去一个,“你们两个一天没吃,我去让人给你们煮点。”

“不愧是小道的徒弟,知道疼师傅。”逍遥笑嘻嘻地收下橘子,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逍遥的话让萧赜瞬间明白了阿秋真正的身份,正想开口询问,子喻却推门进来了。

“萧赜,我有话跟你单独说。”子喻不等萧赜应话,拉起人就出去了,连亓淼也不让跟。

“三姐姐急匆匆的是出什么事了?”阿秋看子喻脸色不是很好,有点担忧。

“不会有事的,你跟我上来,我也有话跟你单独谈谈。”容安披着绒裘上了二楼。

阿秋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跟了上去,留下逍遥夜侍郎还有亓淼,一脸迷茫。

“都是干大事的人,来来来,我们三个喝酒。”逍遥摸着下巴摇了摇头,掏出腰间的酒葫芦,又开始忽悠夜侍郎喝酒。

“公子不让我喝酒。”亓淼退了一步,立马被逍遥抓住。

“男人不会喝酒就跟不会站着撒尿一样,今天小道就教教你怎么当个真正的男人。”小道开了葫芦嘴,将亓淼一堆话灌了回去。

阿秋跟容安上去后,容安就将一份信递了过来,“这是给我的信?”

“嗯,你不好奇今日一天不见景月么?”容安开了窗,外面已经彻底黑了,一轮明月孤零零挂在夜空上。

“你这一说还真是,先前都见她和玉儿两个帮三姐姐做事,今日就只见玉儿一个人在。”阿秋坐下将信展开。

陈芫公主亲启:

公主看到这封信想必很惊讶吧,当容安公子将信交给您的时候,我一定已经变成天上的星星来守护着您了。景月从未给人写过信,公主是第一个人,也是最后唯一的一个,景月真的很舍不得您,但是景月又不得不离开您,这一切都是为了您,希望您不要为景月伤心,这都是景月该承担的,也是完全自愿的,能为公主付出,景月真的好高兴。

其实景月很犹豫要不要将一切真相告诉公主,景月真的很怕公主会对景月失望,会厌恶景月,可是景月不想辜负公主的信任,在很久的挣扎后,下定决心要告诉公主,就算被公主讨厌也无所谓了。

景月曾是柳妃的人,后来被派来照顾公主,自此与公主相依为命,我们一度像亲生姐妹一般互相依赖亲昵,可公主不知道,景月真正的身份是皇后派来监视您的,您还记得在容安公子离开的那段时间吗,宫里发生了一次大动乱,皇后娘娘下了死命令要您死,景月不得不从,于是在您的药里下了剧毒,但是公主您居然没有死,景月不知道该开心还是难过,因为景月的哥哥和父亲还在皇后娘娘的手里,公主不知道景月还有个哥哥吧,关于哥哥的模样已经不太记得,可是有亲人的感觉真的很好,有许多次,景月真的撑不下去了,但想到只要完成皇后娘娘的命令就能回家和哥哥父亲团聚,就咬牙坚持了下来。

景月真的不想背叛公主,可您知道么,父亲他还患着翳疾,哥哥只是一个信驿,绵薄的收入根本请不起大夫,所以只能靠我,在没毒死您后,景月一度逃避皇后娘娘的密信,但娘娘她拿哥哥的性命要挟我。

我犹豫了很久,揣着毒粉整日惴惴不安,幸好容安公子还有逍遥郎君一直在您的身边,我想这样就能光明正大说没有跟您独处的机会,可有一天却给了我机会,犹豫再三还是将毒倒入了茶水,等着您醒来的时候,容安公子却回来了,我以为一切都要结束了,公子却给了我一个玉佩,让我交给皇后娘娘,我以后可以不用受皇后娘娘威胁,能够按照自己的本心去做,景月真的很开心,但景月此时已无颜面对公主,玉佩我没有交给皇后娘娘,而是一直收着,景月不能再对不起公主了。

请公主答应景月,好好活下,连着景月的那份一起,景月知道您与以前不同了,以前的您充满恨意,而如今的您变得释然了许多,景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您有了这样的转变,或者您其实不是原来的公主,但您依然是公主,是景月的主子,虽希望以前的公主能像您现在一样的释然,可景月更希望现在的您对生活更有期盼,而不是将生死看破的模样,公主好好保重,景月不能再陪着您了。

如果有机会,希望您能替我去看看哥哥和父亲,是景月未能尽孝道,对不起他们。

景月绝笔。

看到最后一行,阿秋已然泪湿,哽咽着向容安问道:“景月她......”

“她说她不后悔。”容安叹了口气。

“那她的尸体呢?”阿秋对景月不再有芥蒂,人都已经去了,而且景月是写给她的,而不是芫公主,这是令阿秋最震惊的一点。

“御花园的池塘里。”容安看着被乌云挡去一半的圆月,“她易容成你的模样,坐在御花园等着陈昭来杀她,只有你死了,陈昭才会放下戒备,进而子喻能将陈昭过往做的事翻上明面来审问。”

“非如此不可?”阿秋不信,她不信容安没有更好的法子。

“你虽看不出来,但其实她一心求能为你而死。”

“那她的家人在哪?”阿秋抹掉眼泪,平复了情绪。

“放心,我都安排好了。”容安当初绑的信驿就是景月的哥哥。

阿秋用烛火将信燃尽,“她从未对不起过我。”

作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