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钱笙
楚墨尘坦然:“自然。给你的药里,只有花蕊之露,外加青峰涯峭壁上的解语花调合炼制而成,同样珍贵无比。”
“只为和我开个玩笑?”风涵曦浅浅的笑,心中却是忧虑。不知不觉,她竟习惯了在这官场风云中以笑容面对危险。笑面虎,是不是都和自己这般心酸?
“自然不是。”楚墨尘说:“实不相瞒,把姑娘你引来,实际上是为了见我身旁这位。”
风涵曦看了旁边的钟无殇一眼,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他是谁?你又是谁?”
“玄月国大商,望学士大人多多照顾。”
风涵曦笑意更深了:“我不过一小小学士,皇上不过碍着面子封了我,自身都怕是泥菩萨过河,又怎么照顾你?”更何况,你们需要我照顾?
“这便是三小姐的事了。”
风涵曦瞳孔一紧,看对方笑靥如花,神色如常,心中的警惕顿时提高了几倍,甚至后脊如被人看穿了般的发凉。这事,只有三个人知道……
三秒钟后,风涵曦恢复正常,笑道:“阁下消息真是灵通,希家二子一女,其一子不过满月便离世,我爹怕娘伤心过度,便下令说希家没有这么个少爷,我便成了二小姐。”
“姑娘不伤心?”
“伤心有何用?重要的是手刃仇人。”
“呵呵。”
“呵呵。”
“时辰不早了,我便先回去了,还望诸位从此安分些 。”风涵曦起身,没人看到她转身时脸上瞬间冷掉的表情。
“怎么样?”楚墨尘把玩着手中的茶杯问。
“反应三秒钟,比蓝贝差多了。”
“……”楚墨尘说:“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
钟无殇表情轻蔑:“我不需要一个女子来帮我。”
楚墨尘摇摇头:“你错了,她可不是女子——她是,太子妃。”
钟无殇很快反应过来,无奈楚墨尘说完便已逃之夭夭。他喝了口茶,也没追出去。
风涵曦回来钱宅,重新看了整个院子,突然发现了什么,她撇嘴一笑,心中盘算着什么时候开始把这事告诉陌夜绝。
按照风涵曦疏通水道,修建人工运河的计划已进行一月有余,风涵曦日日亲临现场监工,奈何那事一直没捅破,来的大多是些老幼病残,效率如同老牛拉车,眼看着灵江洪期将至,照这个进度下去,江南被水没了都完不成。
这天,风涵曦带着焦虑的陌夜绝散步,风小天在前面引路。
初夏的江南是婉约的柔和的美好的,随处可见的池塘早被朵朵荷叶布满,散发出清淡的幽香。阳光明亮地恰到好处,暖暖地照在人身上,让人懒懒地不想动。四周杂草似乎也十分享受,绽放出翠绿的靓色。偶尔会看见有高大的白杨和银杏立在道路两旁,翠绿的叶子片片都像珍宝,阳光投过树叶,撒下斑驳的影和零碎的金黄色。偶尔,也会迎面吹来徐徐清风,带着荷叶的清香一起钻入鼻孔。清风美景一相逢,便胜却人家无数功名利禄。
“太子殿下,洪期将至,不得不早做打算呀。”风涵曦一般欣赏四周美景一边叹息道。
陌夜绝皱着眉头,丝毫没有欣赏美景的欲望。
太阳渐渐高升,陌夜绝早是大汗淋漓,他提议:“老师,我们回去吧。”
风涵曦笑道:“今日本是让你出来散心,怎可无功而返?”
陌夜绝立刻想反驳,风涵曦却已经自顾自走了。他思量一番,快步更上——之前一直都找不到与希晗亲近的机会,如今正好送上门,乞有拒绝之理?
又行了几里路,陌夜绝的脚已经满是水泡,眼瞅着前方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他眼前一亮:“老师,我们先去那片林子里休息一下吧。”
风涵曦笑道:“也好。”
拨开树林,却是一条羊肠小道,不远处有一条河,河对面与这里简直天壤之别。
陌夜绝突然呆住了,他转头看向风涵曦,什么都明白了。
风涵曦分析道:“这地方是我让风小天打听多日发现的,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么个地方,已经很明了了。只是单凭钱有忠一人,是绝对没有这么大胆子的,本想着把大鱼钓上钩,但灵江的水患却是等不了,还请太子早做决定。”
陌夜绝一心在钱有忠的事上,其余事也来不及多想,他说:“先回去,以免打草惊蛇,我要带着众人亲临现场看个究竟,让众人皆做证人。”
三日后,灵江工作的百姓全部换了年轻壮丁,侍卫带刀看守监工,太子从破旧的钱府搬到富丽堂皇的江南林园。
风涵曦一边用刚学的手艺打理花草,一边问林白露:“有进展了吗?”
林白露答:“没有。最近海盗似乎是得到了消息,探子守了三四天,也不见船影。”
风涵曦专心盯着花说:“继续盯着,我们有得是时间。”
沉默间,有人进来通报:“钱府新老爷钱笙求见。”
风涵曦顿了顿,说:“请,香茶伺候。”
那人有些惊,道了声“是”立刻没了影。
“钱笙……”林白露若有所思。
风涵曦苦笑:“该面对的还是来了。”
三天前,钱府以欺君之罪被株连九族,钱笙自然不是这座钱府的直系亲属,甚至可以说和这个钱府没有关系。但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钱家在朝中声望渐起,皇帝怕脱离自己掌控,才会急着斩草除根。风涵曦竭力,却也只能保住钱笙一人。
当日,钱笙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被砍头的时候,他说:“我早该明白,你没有情。”
风花学堂日日相处,无情。
顶着众人舆论处处维护,无情。
承诺出尔反尔,无情。
风涵曦站在他旁边,听着他没有丝毫温度的话,什么也没有解释,她看着他收尸,看着他葬人,看着他立碑,什么都没有,陪了他一天,换了他一声无情的“滚”。
“愧疚,也要有分寸,别让我看低了你。”
风涵曦回了笑容,目送林白露离开后,接着手中的活儿。
进了院门,有人给钱笙送了茶,钱笙掠过那小厮,径直奔向风涵曦,开口便是质问:“你为何命人拆我亲人坟前墓碑,你……”不怕遭天谴吗?
风涵曦停了手中的活儿,转身时撒下几滴晶莹的泪,钱笙看着眼前女子额前细细的汗珠,一双眸子明亮透彻到神圣,心中却更是气愤。
“你们家,不得人心。立碑,只会招人毁坟。”
“呵!”钱笙冷笑,“是吗?可是我只知道你挖了墓碑。”
说话间,有丫鬟捧了毛巾和脸盆过来。
风涵曦洗干净手,然后缓缓说:“你父亲干的,不是人事,我能保下你,已经是万般不易。你若想自寻死路,绝了钱家的后代,我也不拦着。事情的轻重自己掂量掂量,我不会说第二遍。毕竟,我是无情的人。恭喜你,看透了。”说着,风涵曦露出淡淡的笑容。
钱笙看这笑容只觉得刺眼。曾几何时,他看风涵曦总是笑着,以为她定是无忧无虑、善良美好的人。原来,是他错了。
风涵曦又说:“想恢复你钱家的荣耀,那就在风花学堂好好读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