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涵曦饶有深意地笑了笑，她来又是想干嘛？

思索着，风涵曦已经走到林白露面前笑着说：“你怎么来了？”还会骑马。

林白露也笑，她说：“江南的水患和海盗扰民多年，皇上怕二位大人吃不消，特遣了微臣前来。微臣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终于是赶上了你们。”

“那你身边就没个护卫？”风涵曦担心道。

林白露笑笑：“赶路何其辛苦，我让他们在百里外稍做休息，然后再跟上。”陌夜绝自然没有心思在这些事上费功夫，更加听不懂对话中的一番意思，客套了两句便离开了。

“姑娘的警惕心倒是重了不少。”林白露站在风涵曦身边，和她一起眺望这漫无边际的湖泊，湖面似人水波不惊般平静，永远看不到底下是否暗潮汹涌。

“我只是没有想到，你这么聪明。”风涵曦看着平静的湖面，心中充斥着未知的担忧。

“但是，我什么都对你说了。”除了不该说的。

“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语气里还是没有半分亲近意思。

“这次出来，真的是皇上的意思。”林白露句句诚恳，她想不明白，当初的小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个人，是因为深宅大院的险恶吗？

风涵曦现在不会知道，在林白露的记忆里，她唯一的朋友，就是那个单纯地小女孩，她救了林白露，教会了林白露相信别人和大爱。

与此同时，有一青衣男子正坐于一高堂之上，他手中拿捏着一封信纸，堂下跪着三人。

青衣男子看着纸上仅有的“全军覆没”几个大字，嘴角多了一分耐人寻味的笑。这么些天，丫头竟然没有懈怠。

堂下，跪着的一人突然抬头：“副帮主，你可要想清楚，她虽然救了你一命，但该还的，我们也还了，你当真要为了她惩罚我们这帮同你出生入死的弟兄？她可是尹王的人！或者，你已经忘记了嫂子的排位还在后山！”

青衣男子淡淡地说：“我说过，不去打扰她，你们不停，就是违反帮规，该罚。至于你嫂子，我问心无愧。”

旁边站着的人走上前问：“那女子即将前往江南，我们对钱府……”

“继续。”青衣男子说完，挥了挥手，立刻有三个身影闪过，不知何时，地上的三人已消失不见。

彼时，风涵曦等人历经半月，终于到了江南。风涵曦一行人站在甲板上，远远地就看见江南太尉钱有忠携带着全家老小以及当地百姓在码头迎接，因为没有守卫的阻止，不少人拼命往前挤，只想一睹皇家风范。黑压压的一片人，看着十分壮观，陌夜绝点头称好，认为足以显示皇家威严，可风涵曦和林白露同时看了一眼陌夜绝，同时摇了摇头。人群拥挤无秩序是踩踏事件发生的最主要因素。万一太子一来就出了这样大的事，被有心人参上一本，太子生来不详，那么储君的位子，他也就坐到头了，只是皇帝也会把风涵曦和林白露拿出来挡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风涵曦上前给陌夜绝分析一番，然后建议陌夜绝停船，派人让钱有忠疏散百姓，方便自己安全登陆。陌夜绝稍加思索，立刻吩咐了人去办，同时对风涵曦的赏识度也大大增加。

他带着风涵曦来，一开始只是想和她一起散散心，培养感情，所以连路线他都特意选择了风景极佳的路线。现在他发现风涵曦不仅人美，在大事上的谋略也十分了得，内心的渴求度也大大增加。

带钱有忠疏散了人群，风涵曦等人这才上了岸。

一览岸边光景，风涵曦等人的嘴角都抽搐了几下。

只见码头船只破损，木板已经被白蚁啃食透了，远处的茅草破屋有摇摇欲坠，参差不齐，两条黄泥巴路简直让人伸不去脚，近处有地方大小官员皆着白色官服，待定眼一看，才知原来是官服破损，洗到发白，乌纱帽上皆以木簪代替玉簪。

这舞台布置的……风涵曦给满分，但是这戏演的……连陌夜绝都骗不过吧？

闲来无聊，陪你们演演戏罢。

风涵曦禁皱秀眉走上前，一番可怜兮兮的样子：“不想江南一带如此贫困，连钱大人都如此狼狈，想必百姓更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钱有忠弯着腰摆手道：“微臣尚不足惜，只是可怜了江南的百姓，食不果腹，短褐穿竭，箪瓢屡空，家中早已是家徒四壁，不敝风日，忘大人如实向皇上禀报，早些挽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风涵曦叹息道：“江南百姓如此艰难，不知……钱大人是用了什么法子让百姓得以无恙，不妨分享一下？”

“这……”钱有忠这下没了声音。

风涵曦冷笑道：“江南一带，近山靠水，经济发达，百姓安居乐业，本该为风花国的天然粮仓，虽洪水泛滥，怎会至如此田地？钱大人，你是把本官当成傻子了？还是把太子、把皇上当成傻子了？”

风涵曦笑容灿烂，看着钱有忠“扑通”一声下跪嘴里说着冤枉。

如果风涵曦前世不懂地理环境对农耕的影像，也许会信江南的贫困，可惜，前世她的国家，靠江一带盛产粮食和鱼虾，经济发达，成为天下粮带动着国家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见证了兴盛的风涵曦，怎么会相信差不多的地方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钱有忠在地上头磕得咚咚响，风涵曦听着就觉得头晕，命人拉了他起来，把他送进了地牢里。然后，她才转过身来微微弯腰垂手对着太子：“不知太子殿下认为微臣此举如何？”

太子心中不快，你什么事都做了，我还能说什么？他摆手留下一个字：“查。”

一行人暂时安顿在了钱府，风涵曦命人仔细勘察了整个钱府，却发现木头被风化许久不假，内心被白蚁蚕食为空乃真，院内几株海棠因无人打量，杂草竟有越过屋檐的趋势，风涵曦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好，但看着整洁的院子又说不出什么。

正焦虑着，有人上前来报说钱公子钱笙求见。

风涵曦有些意外。钱笙难道一直都跟着队伍？为什么不早些来找自己？虽然风涵曦承认一开始是因为他的身份才与他结交，但风涵曦觉得自己待他还是不错的，二人也是有交情的。不解时，风涵曦突然想到了陌夜绝，然后，她了然了。她告诉小厮，把钱笙带到大厅。

笑容代替了严肃，风涵曦理了理衣服，心中尽是烦躁。自己把人家爹给关起来了，这朋友是没得做了。

风涵曦浅浅地笑着，眼中尽是愧疚，她想说点什么，可貌似说什么都不对。

钱笙见了风涵曦，欲言又止，思索再三，他想着释然了般眉头舒展：“家父的事，希晗姑娘不必太过内疚，公事公办，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风涵曦怎会不知他心中难怪？没有谁不心疼自己的父亲被关，千算万算，没算到他，唉！

“不论如何，终究是我对不住你，回了京都，我请你去好再来。”风涵曦想，能补偿一点是一点吧。

“我知道这是你的职责，希望你不要太过纠结，以后我们还是朋友，墙头喝酒，树下吃肉。钱家……该好好修整。”说到后面，钱笙的笑容有些黯然。

风涵曦也想不出什么下文，只能扯开了话题：“你怎么跟来了？”

“许久未回过家，特意回来一看。”

“江南可有什么好风景？带我逛逛？”

“这……”

“不用担心旁的，无妨。”风涵曦笑道，“清者自清。”

钱笙怎不知道，这话说的，未尝不是他父亲，只是……

“到时候，还望希晗姑娘留钱府上下老小的性命。”钱笙朝风涵曦鞠了一躬。

风涵曦立即扶起他：“我承诺，不伤及无辜。”

风涵曦的笑容有些微苦，清者自清，你父亲若是冤枉的，我自然赔礼道歉，但是，今日你这番话告诉我，他怎么可能是冤枉的。

好巧不巧，二人刚要出门游玩，老天却不乐意地下起了大雨，雨越下越猛，丝毫没有停的意思，直到晚上，雨势才微微减弱，风涵曦撑了伞，命退了旁人，打算亲自去地牢里会会这位钱大人。

地牢昏暗无光，原本燃着的几支孤蜡早就受不了大雨的侵蚀而熄灭，连青烟都没有。地牢地面潮湿，透着阴森的冷意，难以想象，一个女子，一个还未长成的女子，脸上表情平静，连灯都不用就这样徐徐走了进来。

鼻尖仿佛有血腥味，风涵曦立刻警惕起来，直奔关押钱有忠的地方。钱有忠的尸体已经倒在血泊之中，守门的侍卫正在与对方三人厮杀，却显然落了下风，而且是被对方压着打。风涵曦知道对方武功高深莫测，却也顾不得太多，雪落剑出，直指敌方首脑。

对方一偏，风涵曦嘴角微微上扬，剑锋一转，顺势挑下了他的面巾。

待望进对方一张熟悉的脸时，风涵曦怔了一下，然后转手将守卫全部灭口，待再转头时，已空无一人。

风涵曦利索地往守卫和钱有忠身上倒蚀骨粉以毁灭刀剑的痕迹，然后一边扯开自己的衣服，并撕裂几块，露出雪白的肌肤和若隐若现的肚兜，再随手往地上一抹，然后往脸上一抹灰，最后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让衣服更加皱巴巴，更加脏乱，最后发出前所未有的大叫声：“救命呀——救命！！！”

梁上男子沉沉地闭了眼，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几秒钟后，终于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外面的侍卫听见了希晗的声音，慌忙跑进来查看，只见一妙龄少女衣衫不整，发髻散乱地坐在血泊之中哭泣，胸前春光乍泄，肚兜若隐若现，不是风涵曦是谁？

众侍卫纷纷回头，带头的说：“劳烦大人把衣服穿好。”

风涵曦哭得梨花带雨，慢慢整理了自己的衣服。

这会儿功夫，太子、钱笙、林白露等人纷纷感到现场。只见风涵曦倚坐在铁栏杆旁早已泣不成声。

太子像猜到了什么似的，命人保护了现场，让两个丫鬟扶了风涵曦离开。

钱笙立在原地，满脸疑惑和震惊，心中只有一个声音：“怎么可能！”他十分清楚，希晗遭到了这样的侮辱，还是在自己父亲牢房前，就算什么也没做，太子也容不下自己了，只求希晗能够记得自己的承诺。

林白露微微皱着眉头，一并跟了丫鬟和太子过去看个究竟。她越来越想不通风涵曦了。

风涵曦此时正微缩在床角，眼神无光，双手胡乱挥舞着，让想帮她清洗的人无从下手。太子站在不远处焦虑地皱着眉头，也是无计可施，只能不断责备下人。

林白露劝告了太子一番，请了太子出去，然后接过了下人手中的毛巾，一并命退了她们，把屋子关得严严实实，才把毛巾递给风涵曦：“我很好奇，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能力让你失了名声去保全。”

在林白露面前，风涵曦也懒得演，自顾自清洗着自己的脸，换了一身整洁的衣服，见林白露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她说：“总有那么些人的。”

林白露笑了，没有再问下去，总有那么些人的，谁说不是呢？

林白露自行坐下，倒了茶：“太子可是把最好的房间让给你了，你不会是想……”她偏头看向风涵曦，眼中颇是深意。她期待着否定的答案，因为，她不喜欢一个贪慕虚荣的人。

风涵曦白了她一眼：“你想多了。”

林白露笑了笑，喝了茶，心放了下来。

因着风涵曦现在思绪不清的缘故，陌夜绝听从了林白露的建议，特意把院子独给了风涵曦一人。

林白露有事无事便来风涵曦这里，说与她外界的变化，太子大怒，把钱家老少通通关进监狱，同时也开动水利工程，按照风涵曦之前的方案修建水渠。

这天林白露刚走，便有一支飞镖穿门而入，风涵曦眼疾手快，髻边长发被削掉几分，待风涵曦定眼去看那飞镖，只见飞镖直直地插在风涵曦床边的床柱上，飞镖上带了封信。

风涵曦仔细看了信，落款人是左天衣，内容是要她明天去一家酒楼赴约。她一遍又一遍仔细看着内容，没有发现不对劲。她烧了信，沉思片刻，然后抬了头。

说是酒楼，其实也只是一个小摊，不知道为什么，江南的景象确实如钱有忠所言，民不聊生，上五片瓦，下无插针之地，可是，风涵曦不相信。

江南一定有秘密。

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