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下来，风涵曦看着趴在床头熟睡的陌黎，叹了口气。她这辈子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吧？

还有，那个暗中相助的人，是你吗？

茶馆内，左天衣正安静地喝茶。

有人问：“副帮主，你为何要帮那个女子？她挟持了刺史！”

左天衣说：“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全是对的。”

丫头绝对不会害无辜的人，就算她杀了那些人，也是因为他们确实按律当斩，挟持公主，罪该万死。

至于刺史，一定是她遇到麻烦了。看样子，容羽受了重伤。

“派人盯着刺史府那个女子的动静，第一时间向我报告。”

手下不解，却是心服口服这位副帮主，对他的话唯命是从，应了句事，便指了个人走。

第二天一早，风涵曦便醒来。

看着打地铺而睡的陌黎，风涵曦真心觉得自己是个厄运之体。一般人都遇不上的事偏偏她都给遇上了，还能不能再巧点？

不过，风涵曦没有浪费太多时间叹气，而是到门口观察四周的变动。

风平浪静，以风涵曦的武功，看不出有什么人，门口有两个丫鬟拿着洗漱用具和一个侍从站在旁边。很好，看来刺史表现不错。

风涵曦叫其中一个去盛饭菜，在房内洗漱一番，便再次关上门给容羽喂下了恢复的药。

陌夜凌给的药实在有限，风涵曦身上，实际上就剩下一颗毒药了。一连给刺史喂了两颗，不过是掩人耳目，让他们以为自己有用不完的药罢了。

叹了口气，风涵曦便打坐静心。自从上次被关，她便用这个来打发时间。

直到丫鬟敲门，风涵曦才睁眼，许是声音吵到了陌黎，陌黎也揉着眼睛起床。

另一个丫鬟见状，忙奉上洗漱用具。

陌黎看了一会儿，然后生疏地拿起漱口茶给自己漱口，然后又拿了旁边的毛巾放在水里，按照记忆中丫鬟的做法给自己洗好了脸。

风涵曦一直在旁边看着，她有想去帮忙的念头，却又想到容羽的话。生在皇家，单纯的人只会被害，生活不能自理的人只有死路一条，为陌黎好，她不能。

丫鬟准备了三份的饭菜，两个人简单地就做下来吃，没表现出丝毫不适。

温暖的阳光穿梭于微隙的气息。舒倘，漫长。紫檀的香味，弥漫在春日，把天地间一切空虚盈满，阳光下，是一道纤绝的尘陌，呢喃着天真，充盈着那抹曾经深不可测的孤清而飘逸的影。

大街上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说一个气质出众的女子，凭借自己的聪明和胆识，还有用不完的灵丹妙药抓住了在此地猖獗已经的一伙强盗。

风涵曦不是个喜欢惹麻烦的，如果刺史真的狗急跳墙抓了她，那她也没什么办法，住在这里，也等于在刀尖上舔血，稍有不慎，就有危险。

风涵曦正在教陌黎一些急救的方法，忽闻有人敲门：“姑娘，老爷说，京都来人了，请您过去。”

风涵曦心中升起一股不安。她希晗的名声确实响亮，但真正认识她的朝廷官员，却是没几个。去，说不定就碰上认识的，然后就可以大大方方住在这里，不去，只会招疑，她死得更快。

“我马上来。”

风涵曦理了理衣裙，嘱咐了陌黎几句便随丫鬟至一处小亭。刺史并未坐着，而是站在一旁服侍那人。

虽然隔得远，风涵曦还是隐约认出那是宁炽。

心里的大石落地，风涵曦又想，宁炽来是干什么，陌夜凌派自己也不该派宁炽出来，难不成有什么大事？

风涵曦从容镇定地上前打招呼：“宁炽，好久不见。”

宁炽惊讶地有些说不出话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不过是找这个女子找得累，想在漳州休息一下，无意间听到外面传闻，心中便有一半确信了是他们，一打听，发现他们去了刺史府，他这才来到刺史府休整。

“你……你真的在这！”

暂不说风涵曦和宁炽两人，旁边的刺史和丫鬟已经惊叹不已。她竟然直呼宁大人姓名！同时，又万分庆幸没有把她抓起来，不然……绑架朝廷的人，不死也得脱层皮！刺史挥挥手，让丫鬟传话，叫埋伏在风涵曦屋子周围的护卫散去。

风涵曦也不和他客气，直接坐下，问：“有事？”

看宁炽刚才那表情，风涵曦便猜到是有事寻她。

“嗯。”宁炽点头。

刺史很识趣地说：“既然二位大人有要事相商，那下官就不打扰了。”

一瞬间的功夫，所有的下人都撤得干干净净。

“四月中旬的考试推前了。”

风涵曦眉头一紧，在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现在已经四月，再推前……

“就在七天后。”

七天……风涵曦盘算着七天内自己怎样才能赶回去。

“王爷和朝中大臣还在反对，你现在起程，骑我的马。说不定还能晚几天。”

“七天够了。你在这里照顾好容羽和黎儿。我现在起程。还有，那群强盗，先替我好好招待一番，让我出了这口气。”

只要良马，再加上日夜兼程，她一定可以赶到。

“嗯，若来得及考试，考完试见王爷，若来不及，直接去见王爷。马在刺史府门口。”

风涵曦点头，也顾不得保存实力，直接轻功越过重重高楼出了刺史府，然后快马加鞭赶路。

看到风涵曦离去，暗处立刻有人回了茶楼，禀报还在茶楼的左天衣：“那女子竟是个会武功的，轻功十分了得，现在坐上了宁炽的马，往京都的方向赶。”

“跟着她，去京都。”

“是！”那人应一声，即刻起程。

宁炽随着下人到了风涵曦的房间，刚一推开门，便看见一个粉红色的影子和一道白光，宁炽下意识躲开并抓住陌黎的手，待他定眼一看，竟发现是晨黎公主，惊讶地下巴都要脱臼了，下意识放开了手。是真的，不止风涵曦和容羽，晨黎公主真的也去了。

陌黎对眼前的护卫有些印象，并没有对眼前的人再次刺杀。

“公主，你……”

风涵曦真的不要命了！皇上最宠爱的晨黎公主都敢带出来。人家可是连封号都特定的公主，史无前例！她竟然……

“是希晗叫你来的吗？”

“嗯，花瑜小王爷怎么样的？”容羽的伤，宁炽也听说过一些本来他定不会理容羽，谁叫风涵曦那个女人欠了他这么多呢。

陌黎让至一旁问：“希晗呢？”

“她赶着回去参加考试，先走了。公主你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人敢对你怎么样的。”

宁炽一边给容羽看病一边说。

“你有容哥哥厉害吗？”

“没有。”宁炽下意识脱口而出。很快，他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虽然确实没他厉害，但就这么承认了会不会太没骨气？

陌黎瞪眼道：连容哥哥这么厉害的人都没能保护好我，你连容哥哥都比不过，能保护好我吗？

“……”容羽可不是不够厉害，他肯定是为了那个女人。不对！那个女人保护了她，她的意思是在暗里说那个女人比她厉害！

公主什么时候便得这么有心机！

风涵曦此刻骑在马背上飞驰。

自皇帝的那道圣旨已半月有余，她不知道，陌夜凌为此，不惜号召群臣竭力反对。

头七日朝堂之上，不断有人提及次事，不断有文臣武官反对。到不是帮陌夜凌什么，而是得为自家儿子争取更多的时间复习，以便在考试中取得更好的成绩。

第二个礼拜，文官的奏折满天纷飞，字字皆论及考试，句句都谈到日期。

皇帝怒，下令不许再提及此事。

第三周，陌夜凌携众臣跪于大殿之上，句句精练见血，皇帝大怒，下令三日后考试。

在风涵曦日夜兼程外加偷懒两天的第八天早上，终于抵达风花学堂。

八日未梳洗，满经尘土的脸已经油腻肮脏，衣衫破旧，八人未理。

还是晚了，风涵曦长叹一口气。

她已经尽力了。

清洗一番，风涵曦很快发现，整个风花学堂安静得可怕。她突然眼前一亮。也许……还有机会！皇帝，你不想让我参加考试，我偏不如你所愿！

考试统一在各个教室进行，风涵曦首先去了第一考场，风涵曦已经弄明白，那里的监考官才有说话的地位。

稍微聪明点的人，都知道风涵曦的来头，容王爷护着的人，面子一定得给！

挂着笑脸，监考太监步履悠闲地迈出考场。

风涵曦一点儿不觉得尴尬，平静地道：“敢问公公，不知现在考试，是否还能做数？”

太监皱眉道：“这……”

风涵曦毫不吝啬地往他手里塞了两颗珍贵地黄色晶石说：“一点心意，不成敬意，但望公公提点。”

那太监能混到这样重要的考试里来当监考，自然聪明且洞察力强。他知道皇帝不想风涵曦考试，恐其一举成名，但皇帝毕竟没有明说。有钱不赚，他可不想当那样的傻子。是以真给风涵曦指了跳路：“除考试外，还有一个方法。传说真凤天主留下四道题目，若能全部解出，则被奉为大陆圣人，受后世敬仰。只可惜，自有史以来，便从为有人解出过。”他就不信她解得出。

“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开始解题。”

“希晗姑娘莫急，且听咱家把话说完。”太监说，“有史以来，从未有人解出过题。而没解出题来的人，格杀勿论。”

风涵曦心中暗道：好计谋！

若她不考试，完全失去了做官的机会，皇帝会让她留命活到明年这个时候吗？她知道自己知道的太多了。知道太多的秘密，从来不是好事。若她参加这场考试，她只有百分之零点零零一的机会答对。那么皇帝就能名正言顺地杀了她。

前后都是死，与其等死，都不如搏一把，说不定，迈过这道坎，就是春天。

风涵曦笑道：“我还有选择的机会吗？只能搏一把。还请公公了却了我一桩心愿。”

太监看风涵曦也是将死之人，想到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就这么死了也太可惜，更何况收了这么多东西，反正不违背皇上意愿，何乐不为？

遂点点头，命风涵曦三日后到风花学堂门口集合。

风涵曦回来的事所有人都知道了。因为各种原因被传开，还是黄昏，钱笙抱着酒坛说：“一去就是一个多月，连声招呼都不打，太不仗义了！”

风涵曦笑着喝酒不语，若有所思。

晚上，风涵曦去了禁地。

陌夜凌素青色长袍一如今晚月色，清亮淡然。

走近，熟悉的香味蹿进鼻翼，闻着舒心。风涵曦服下了仅剩的清月香的解药说：“黎儿真的那么重要吗？”重要到皇帝不惜杀了自己。他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送陌夜启去杨州，让他避祸，让陌夜凌和陌夜绝鹬蚌相争，而看到哥哥被贬，黎儿必会来求自己，然后自己就知道了皇家秘密，他便有得当理由杀自己，一举两得。说到底，还是因为黎儿对自己另眼相待，他不放心罢。

“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说起来，这次是你鲁莽了。”

风涵曦不语。确实，如果不是她着急了，一切都不会发生，皇帝根本无机可乘，但是，黎儿从来都对她那么好，她怎么可能拒绝她的请求。

两人就这么尴尬地坐着。半晌，风涵曦道：“药没了。”

陌夜凌拎着白玉茶壶制茶水，缓缓道：“路上发生的事说来听听。”

风涵曦点头，把自己一路上的经历一五一十告诉了陌夜凌。

风涵曦讲的不算有趣，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没有惊心动魄的情节，直接是单板无聊的叙述，但陌夜凌还是耐着性子听完了。

等风涵曦说完，陌夜凌才开口说起今天的主题：“父皇要杀你，今晚就走吧。”

风涵曦不解：“他要杀我，我就一定会死吗？”

前世想杀我风涵曦的人多了去了，我死了吗我死了吗？

……好吧，我死了……

陌夜凌不语，因为那个被派去杀她的人，是自己。是因为容羽大张旗鼓地对她表示心意，所以他觉得自己下手会更干脆些吗？他只考虑自己和自己所考虑的人的利益。别人，与他无关。

他要杀我，我就一定会死吗？

风涵曦的话在陌夜凌耳畔再度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