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主，栎哥哥，你们说话吧，我去看看姑姑她们。”小骨说完便转身跑进了屋里，许是明白这是凌家的事，他不便听。小骨……

“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真是惹人怜啊！”心姨望着小骨的背影轻叹一声，并未直接进入正题。

“心姨，小骨是怎么救的您？”我开口问道。

心姨回过神来，温声道：“这个我回头再告诉你。”口气骤然转冷，“我怕有人已经在一边等不急了！”

爹爹一直静静地看着心姨，直至此时才开口道：“月心，你知道你姐姐的下落。她……还活着对吗？”

心姨冷哼道：“甄大将军，我今天就是来你这里要人的，你却反来问我？二十年前你骗走了我姐姐，让她去做你的妾侍，又反手害死了我们的父兄！不仅如此，你眼睁睁看着她的女儿被人毒害而放任不管，还让她假装再次有孕，硬塞给她一个别人的孩子！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卑鄙无耻的男人！“

假装……有孕……硬塞……孩子！心姨的一番话仿若一记响锤砸在耳边，震得我呆立当场，仿佛连知觉都要失去了。

院中突然静得出奇，只有树叶依旧沙沙作响。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爹爹方才沉沉开口道：“栎儿，原本爹爹便打算和你说这件事的。你已经长大了，这件事也该告诉你了。”顿了一下，他抬头直直望着我道：“你的娘亲不是凌月荷。她叫苏红菱，她如今……身在番禺。”

毛毛细雨淅淅沥沥洒落番禺城，城西“苏家客栈”，二楼的一扇酸枝窗被一双灵动的秀手支了起来，一位清丽脱俗的女子侧身斜靠在窗前，正望着空落落的巷子出神。

“小姐，夜深了，还是早些休息吧。”一个长得灵巧可爱的女孩出现在女子身旁，手里拿着一件外衣，轻轻地给她家小姐披上，“下雨了，外面凉，小姐不要站在窗前了。”

“秋吟，帮我取一把伞来。”女子轻轻披上外衣，离开了窗前。

“小姐，都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秋吟急道。

女子轻拍拍秋吟的手，笑道：“放心，我只是想去将军府那边走一走。”

说的人轻描淡写，听的人却脸色大变。秋吟拦阻道：“我的小姐，你还去那里做什么？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总会有些线索的。”女子固执道：“而且，我相信有那条密道在，他一定还活着。”

“他？”秋吟突然恨恨道：“小姐，说句秋吟不该说的，若不是因为他，小姐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当年小姐为他付出了那么多，还有了他的孩子。可他呢，竟然过河拆桥，杀了所有修建密道的工匠，那可都是小姐视为手足兄弟的人啊！还有那个一出世就夭折的孩子，他说抱走就抱走，也不让小姐看一眼，直到现在都不知道是位小公子还是位小姐，他……”

“秋吟！”女子打断她道：“你今天话多了。去休息吧，你家小姐我今天不出去便是了。”

见目的达到，抱不平也打完了，秋吟忙乖乖道：“秋吟失言，小姐莫怪。小姐睡吧，秋吟告退。”说完，生怕她家小姐改主意，迅速退了出去。

苏红菱再度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渐停的细雨，轻叹道：“若是两年前的那个夜晚下一场雨，该有多好！”

一阵清风拂过，吹醒了陷入震惊中的我。爹爹不无担忧地望着僵直不动的我道：“栎儿，你怎么了？”

我轻摇着头，不能接受方才爹爹所言，转头看向心姨道：“心姨，这是真的吗？”

心姨将头转向一边，躲避着我的目光，好半晌才轻轻点了下头，轻声道：“我派人查过了，十四年前，有一批工匠被请到将军府修缮厅堂，之后就再也无人见过他们！后来有人在番禺城东发现了这批工匠的尸体，除了领头的女东主之外，他们全被杀了。再后来，有人在城中发现了失踪多日的女东主。”心姨扫一眼爹爹道：“还看见甄大将军抱着一个婴儿从女东主的栖身之处出来！姐夫，你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想瞒天过海，可惜纸是包不住火的！”

爹爹平静道：“这件事老夫本就没打算瞒过所有人！不然也不会将栎儿交给你姐姐来抚养。月荷她失去了女儿，我不忍心看她那么伤心！”

“所以你就抢了别人家的儿子硬塞给她，让她触景伤情？！”心姨怒道。

“他不是什么别人家的孩子！他是我甄暮远的亲生孩儿！”爹爹突然吼道，吼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心姨瞪着爹爹，冷笑连连：“原来如此！甄暮远，你竟然把和另一个女人生的孩子给了我姐姐，你这算什么？施舍吗？你……”

我突然站起身，一句话没说便冲出了院子。

真的不想再听他们说下去了，我提剑来到镇东的那片树林，疯狂挥动着师父所授的剑法，扫落一树残叶。

师父说，细作一定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要时刻冷静。可我此时此刻又如何冷静的下来？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月荷娘亲一直以来对我那么冷淡，为何她和爹爹之间总是不欢而散。而我呢，我又算什么？一个多余的孩子，一个本不该降临道这个世界的人？

“栎儿，你的武功原来已经长进道这个地步了。”身后突然传来那个男人略带惊喜的声音。

我收剑止步，并没有回头去看他。

感觉到了他的靠近，我出声道：“爹，您回吧，孩儿想一个人静静。”

他顿住脚步，呼吸声却已近在咫尺。“你还肯叫我爹，你不生我气吗？”

我摇着头道：“孩儿没有生爹的气，那是你们长辈之间的事，孩儿怪不得谁。只是孩儿一时接受不了。爹，你就让孩儿在这里静一下吧。”

他在我身后叹了口气，然后将手从后面伸过来，手中握着一个锦袋。他说道：“栎儿，去找你娘亲吧，她就在城西的苏家客栈。这个袋子里装着的是你娘当年为你编的长命缕。你把它带上，等到你和你娘相认的那一刻，它就是你们之间的信物。栎儿，看到你今日的身手，为父不再担心。你早已不是那个病怏怏的孩子了，去你娘身边吧，为父欠她的太多了。”

我终于回过头来，望着他道：“孩儿若是走了，爹爹怎么办，钟娘亲怎么办，还有……月荷娘亲，无论怎样，她始终都是栎儿的娘亲！栎儿不能丢下她不管！”

“为父不是让你丢下她们，只是男儿志在四方，我甄暮远的儿子即使将来不做将军上战场杀敌，也要敢拼敢闯能有一番作为。太过儿女情长，成不了大器。更何况，这本就是为父欠下的债，应由为父去偿还。栎儿，去闯一闯吧。在这样的世道中，唯有强者才能生存！”

我正待开口，远处突然传来若隐若现的喊杀声。

爹爹听了片刻，暗叫道：“不好！是匪寇！”

我早已箭步冲了出去！爹爹说得对，只有强者才能在乱世中立足，也只有强者才能保住自己的亲人，所以我绝不能让“火烧将军府”在我面前再度重演！